第一一二章 大江歌罢掉头东(一)(2/3)
街道之上,许多的行人也在奔跑。
曲龙珺并没有太多的体力防身,平日游走的范围倒也算不得太远,转过两条街道,便看见了那破旧院落的大门,她朝着那边过去,半途之中,一道身影迎了过来,猛地揽住她的肩膀,挟着她往反方向走。
“大、大娘……”
被她称作大娘的,便是如今这处破院子中“白罗刹”的首领霍青花,她面带刀疤,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对曲龙珺多有照顾,将她收留在这处院子里,让她每日里读报,也是对方做出的决定。
这一刻,这位霍大娘将一些东西,塞进了曲龙珺的怀里,曲龙珺看了看,却是一些碎银子,以及一长一短的两把刀。
“要出事了,不要回去。”
“怎、怎么了……”
“上头马上会下命令,追查……那个啥子读书会的人……”
“读书会……我不是啊……”
几个月来在江宁读报,曲龙珺知道这边所谓“读书会”的底细,有好几次,甚至有“白罗刹”内部的姐妹抢到过一些小书册,拿回来给她看。
作为在西南呆过、且读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这类书本的人,她觉得那些小册子上的言论似乎有些奇怪,看来不像西南的口吻。
但当然,她对西南政治方面的了解也并不十分深刻,无法对此事做出断言。
“老头下令了,不管能不能查出来,每一个地方,每一百人,至少要交出一个人应付差事,可以杀错,不能放过。”霍大娘搂着她往前走,简单地说明了问题,“咱们整个院子,只有你会读书……”
“但是……”曲龙珺几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能这样。”
“认识字的人都要杀,公平党么前途了。”霍大娘低头抱了她一下,“快点走,想办法出城,逃得远一些……”
她放开她,将她推向前方。
曲龙珺回过头,只见这带着刀疤平日冷漠的女子朝她摆了摆手,随后转身,朝着院子那边走过去。
下午的日光苍凉,曲龙珺扭头奔跑,方才事发仓促,霍大娘让她走时她有些流泪,但这一刻便已不再哭了,她看着周围的混乱,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地方躲起来。
她跑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穿过巷道,后方是一条满是淤泥的污水河,曲龙珺砰的一下,摔在河边的淤泥里,爬起来时,她身上已经沾上了许多恶臭的泥泞,没有人会愿意关注她了。
紧了紧怀中的银钱,将小刀贴身藏好,曲龙珺抱着稍长的那把刀,朝记忆当中附近能够藏身的地方,低头走去。
传令的士兵在街头奔行,冲进了附近的破院子。
“阎罗王”周商,加入游戏。
……
会议在吵闹中持续了一个下午。
城池中混乱的响动时不时的传入会议当中,也有这样那样的传令士兵不停到来,给各种人物带来各种不同的消息,又将一项一项的命令带出去,但对于“读书会”的问题,何文以及“公平王”方面,从头到尾都不曾松口。
临近傍晚,纵然没有结果,会议当中的各路人马也大概知道,许昭南与周商,在这天下午都已经表态了。
迟暮的夕阳变成红色,众人休了会,在附近的阁楼、院落间聚集、闲聊,有人疑惑“公平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有的人道:“下一次开会在两天后,这两天时间,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远远的,城市之中有黑色的烟柱升腾。
“龙贤”傅平波仍旧领着人在城内镇压事态,但一些中等规模的火并,陆续发生了。
也有各类意外的出现。
拿着新近传来的一份消息,执掌“怨憎会”的孟著桃在会议大堂所在木楼二楼的窗前沉默了片刻,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便随意回应。
过得一阵,“寒鸦”陈爵方匆匆而来。
“出事了……”
“死的是我的人,老陈你这副德行可让人吃不准。
你不要猫哭耗子……”
“这事情你看不懂?
是我们被读书会的摆了一道……”
“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阴我。”
“我用得着吗?”陈爵方瞪着眼睛,“是你的人先发难的,他们清清白白为什么要动手,解释清楚不好吗?”
“我那一个地方就三十个人,二十三个人被子底下有小本子,老陈,大家都不是第一天混江湖,真进了坑里……几个人能清者自清!
?”孟著桃也瞪了眼睛。
陈爵方看了他片刻,咬牙道:“老孟,是你的人不守规矩,是他们先动的手。”
孟著桃平静地看着他:“是,他们该死。”
陈爵方一挥手:“不是这么回事……老孟你别跟我置气,这明明白白的就是读书会故意的。”
“……你当我想不到?”孟著桃沉默片刻,“何文出招了,时宝丰出招了,周商和我们出招了,读书会也出招了。
老陈,今天我做东,聊一下吧……不止是在江宁,接下来这样的事情,不会少。”
陈爵方看着他,随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类似的交谈,这一刻,还发生在许许多多的地方。
……
会场后方主楼的一处露台,高畅与何文也在看着城内一处处混乱的场景蔓延。
“有必要搞成这样?”看了一阵,高畅开了口,“何兄弟,你到底想干什么?
读书会真的是你的人?
还是说,你真信他们那一套?”
何文看了他一眼:“高将军,读书会说的,就真的没有道理吗?”
“道理值几个钱?”高畅道,“何兄弟,看看江宁城里的这些事情,现在已经不止是江宁了,决定动手清理那个会以后,他们的命令已经发出去五百里了,你知不知道接下来是整个江南的大乱?
如果你真的背后指使读书会,清理我们四家,他们做的,就是接下来整个江南打仗的准备,今日的江宁,只有我高畅还没有动手,何兄弟,因为我想搞清楚以后再动手,免得我打错了人。”
“高将军,道理能让你打胜仗。”何文道,“当今天下,最强的、最能打的军队是那一支,高兄弟,你是知道的,咱们为什么不学一学呢?”
“因为老子用不上!”高畅道,“按照西南那样练兵,今日的公平党,就没有我高畅站的地方!
我高畅能打胜仗,靠的是我手底下的兄弟信我、服我!
我手底下的人,再让他们手底下的人信他们、服他们!
才有今天所谓的‘高天王’!
我高某人对待兄弟,就有对待兄弟的样子,今日的江宁城里,我没有动手,也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兄弟!
何兄弟,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看着何文,何文便也看着他:“我在想,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对上那支最强的军队。
那个时候,我们的哥们义气,怎么跟他们打?”
高畅一挥手:“那些读书人说了,西南刚强易折,他们长不了的。”
“就算如此,若是跟女真人打,怎么办?
若是跟东南的那支背嵬军打,怎么办?”
“女真人已然朽败,不如当年了,至于那背嵬军,你我清清楚楚,不过是那位小皇帝为他挡住外头的风风雨雨,苛刻至极练出来的兵,它迟早撑不住!”
“高将军,你的练兵之法,就是靠所有的敌人自己撑不住?”
“何先生,众叛亲离我怕你立马就撑不住!”
高畅等着他。
过得片刻,高畅摆了摆手:“不是这个事。
何先生,便是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又如何?
咱们在这两年时间里是怎么起来的,你仍的掉吗?
西南那样练兵,咱们学得来吗?
照西南的那套,要为官清廉、搞令行禁止,我手下的多少人,立刻不服我,你手下的多少人立刻不服你!
?
你读书人,读史我老高也读,古往今来哪一个皇帝不是这种你说的哥们义气起来的,起来以后再收了他们的权,当富贵闲人养着。
你都没有好处谁跟你打天下?
西南宁毅在小册子里冠冕堂皇地说人民,他手下的人就不贪?
他手下的人照样贪!
他一年一年的打那是他威望大,他拳头狠人家怕他,不是他的道理大,等有一天他死了,你看那道理值什么钱!”
何文笑起来:“那些小册子,看来高将军还是看的。”
“何兄弟,你我拿不起来。
这若是你弄权的手腕也就罢了,可你要弄权,干掉他们三个,或者干掉周商,你何苦用读书会这个帽子?
一打四你有这个实力吗?
今日没有外人,你给我交个底,放掉读书会这步棋,我总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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