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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舍(2/2)

容央不知是该恼他自负,还是恨他无知:“贵妃虽然痛失爱女,但终究获利最大。

爹爹为守住对嬢嬢的承诺,这十年来,无论大臣们怎么劝、怎么逼,就是没动过一丝立后的念头,你这唯一之嫡子、板上钉钉的皇太子身份方能守到现在。

可眼下贵妃晋升,禁廷里任何一个皇子,她都可以收至膝下抚养,指不定哪一天,还能自己生下一个,到那时,你,又会是什么?”

赵彭喝茶的动作一怔。

容央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直直盯着他:“大哥早夭,二哥虽被封王,但一无封地,二无兵权,如果贵妃不做皇后,朝中根本无人可撼动你的前程。

可眼下她借机上位,日后一旦扶持他人,你该如何自处?”

在禁廷,没有母亲照拂庇护的孩子,从来都是势单力薄的。

赵彭和她能平安恣意地成长至今,除官家的偏爱外,一份最正统的血脉也功不可没。

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世上有了另一个和他们同样尊贵、甚至于更尊贵的血脉,赵彭触手可及的东宫之位会怎样?

攫金不见人。

届时,只怕就算他不去争,不去抢,也会成为某些人必拔的一根刺吧……

容央越想越感后怕,心头的三分火再度化为沮丧茫然,赵彭看在眼中,静默半晌,还是明亮一笑:“你这杞人忧天的本事,是越发见长了,别说现在还是风平浪静,就算日后暗流汹涌,风雨如磐,你又怎知我无力自处,无力披荆斩棘?

“难道我在你眼中,就如此庸懦无能,不堪一击?”

春晖烨烨,他坐在灿然桃花下,十六岁的少年,眼神第一次这样锐而亮,倔强又温暖。

容央眼眶一热。

赵彭便朝她一眨眼,坏笑:“再者,也得她生得出来儿子不是?”

容央眼边打转的泪顷刻被逼回去,闷声:“你又知道她生不出来了?”

赵彭:“能生早生了。”

吕氏进宫至今,膝下仅贤懿一女,纵然最近这些年靠着和先皇后越发神似的脾性从四妃中脱颖而出,圣宠不断,也并没有再妊娠过。

照理说,就吕氏如今的年龄,再度生产的可能性并不大,可正所谓世事难料,事在人为……

能生早生?

当人家不懂似的,指不定此刻就在预备着了。

容央道:“你就乌鸦嘴吧。”

赵彭扬眉:“我这嘴可没你那双眼睛灵光。”

容央怔忡,反应过来他是在揶揄自己眼光不好后,一脚踢去。

赵彭忙躲,手里茶杯溅开茶渍,烫在白嫩嫩的手背上,立刻红开一片。

“啊……你!”

掏出丝帕来擦,一边碎碎念:“好在那褚怿是个皮糙肉厚的……”

容央正心虚兼心疼,闻言:“……”

玉芙殿里云销雨霁,吕氏所居的元禧殿里仍然悲声震天。

斜阳穿过槛窗,洒在吕氏单薄的双肩上,云鬓凌乱的贤懿跪在她膝前吞声饮泪,一口一声“姐姐1”,一声一次“我该怎么办”……

吕氏低头,精心描过的一张脸也已被泪痕洇湿,侍立边上的大宫女暗暗揪心,开口再劝:“殿下,圣旨已下,天命难违,您在这儿苦求娘子,也是于事无补啊……”

贤懿哪里肯听,紧紧抓住吕氏裙裾,挪动膝盖上前:“姐姐,娘子,贵妃……您只有我一个孩子,您一定不忍心把我嫁去大辽,您……”

话声未完,那双颤抖的手突然被吕氏抓住,恍惚中,竟也是如溺水之人抓浮木一样,紧紧的、死死的。

贤懿愣住。

霞影映窗,满室残阳,吕氏泪濛濛的双眸中似有金辉浮动,又似有寒流暗涌。

“我不忍,但这一回,你必须依旨照做。”

贤懿双瞳渐渐放大。

吕氏噙着泪,把她的手一寸寸拉近,拉至腹上,按住,声颤如断珠砸地:“明白吗?”

贤懿眶边热泪滚落,一脸茫然,继而满眼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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