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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1/2)

接近年底,集市上十分热闹,有钱没钱的人家都免不了采买些年货,添置些新衣,准备过年。

市集上的商品也变得比往日丰富得多,各种南北行货,新鲜吃食,摆得街道两侧满满当当。

袁香儿将一包酥酥脆脆的米花糖放在眼前身形高的妖怪手中,名为祙的妖魔伸出黑漆漆的双手,接住那个香喷喷的布袋,他一直驻立在桥头边,歪着脑袋看袋子里的东西。

直到袁香儿走了很远,祙的身影又从石桥的桥墩边赶上来,宽肩小头从目,一身奇特的模样,黑色的手臂举在袁香儿面前,摊开手掌,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朵沾着水珠的山茶花。

这个时节想找到开着的山茶花可不容易,袁香儿笑嘻嘻地接过那朵山茶花,将它别在鬓边,微微躬身向自己的朋友道了谢。

黑色的大个子学着她的模样,也微微弯了一下腰。

祙是袁香儿到阙丘镇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妖怪,九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他从一个普通的妖魔变成了自己的朋友,这个小小的镇子也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变成了自己的家。

几只小妖精混杂在人群中,安居乐业的镇民,宁静平和的小镇,仿佛这里是一个不需要她担心任何事的世外桃源。

挥手和祙告别之后,袁香儿来到一家首饰行,拿出了在山上捡到的那个金球。

她想着厌女十分看重这个球,如果能把它修好,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给她,或许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铺子里的老板拿着那个烧化了大半的金球左看右看,摇摇头,“此乃累丝工艺,难做得很。

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可没这种手艺。

别说我们店,整个阙丘我保证找不出能修这个球的匠人。

大概只送到州府或京都这样繁华之地才修缮了得。”

听见老板这样说话,袁香儿只得把球收了回来。

正要离去的时候,一位锦衣华服的富家子弟陪着女眷从门外进来,男人是镇上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身边的女子螓首蛾眉,纤腰玉带,身姿款款,媚眼含羞,乃是人间尤物。

错身而过之时,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向着袁香儿方向转了过来,眼角微弯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

“那个男人活不了几天了。”

蹲在袁香儿肩上的乌圆小声说到。

袁香儿回首看了一眼,只看见刚刚进去的那个年轻男子虽然看上去得意洋洋,实着面色发青,眼下乌黑,浑身笼罩着一股灰气,已有短命之相,“果然那个女子是妖精吗?

我看着也觉得不太对劲。”

“是狐狸呢,身后有三条尾巴。

他们狐狸一族最喜欢溜到人间来玩耍,经常装得特别像。”

袁香儿跨出门框,铺门外卖绢花的婆子正和一位主顾嘀咕,“看见了没?

楚家的那位新近讨的第十二房小妾。”

“作孽啊,就他家一个,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闺女。”

“听说这次是一位乡下佃户家中的女儿,老子娘去年生了场病,向主家借了几个大钱,年底还不上,就非要人家用闺女抵债。”

“可惜了,可惜了,农家的闺女长得却也这般水灵,可怜掉进了楚家这个魔窟。”

袁香儿听了一耳朵闲话,也就懒得多管闲事。

出了首饰行,心里想起南河变化为人形,却变不好衣物,赤着脚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拐到沽衣行买了几件男子穿的成衣,又进了果子行糕饼铺各买了不少时新糕点,大包小包地往外走。

路过东街口永济堂的门外,那里的大门口正请了道家法师前来做法事。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

“这永济堂的铁公鸡如今倒也舍得坏钞做这般大的道场。”

“你不知道他们家最近出了不少倒霉事,破财害病惹官非,一件接一件的来。

都说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不得不花了大价钱特意请高功法师来镇一镇。”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看就是心虚,自从韩大夫仙游之后,铺子落到这两个兄弟手中,一个以次充好,锱铢必较。

一个坑蒙拐骗,医德败坏。

能不出事吗?

这永济堂的老招牌啊,算是砸他们手中了。”

前头法事的排场布得不小,法堂香案,灵幡飘飘,鲜花果品,金纸银钱,一应俱全。

做法事的法师仙风道骨,头戴宝冠,身穿五色袖帔,手持桃木剑,正在法堂前念念有词。

只见他呵斥一声,抬手祭出一张符纸,那黄符飘在空中,无风自燃,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

“哎呀,好厉害,我一点火灵气都没有感受到,他是怎么让符纸烧起来的。”

乌圆蹲在袁香儿肩上看得兴致勃勃。

袁香儿笑了:“不过是骗人的小戏法罢了。

不需要灵气。”

就在法堂正上方的屋檐上,体型已经变得十分臃肿的蠹(du妒)魔也正伸出脑袋来看热闹,滴滴答答的口水不断滴落在法师帽子上,那位庄严肃穆的法师却一无所觉。

只见他手持桃木剑,大喝了一声:“呔,妖魔哪里走!”

气势汹汹一剑劈在案桌上,桌面事先铺就的黄布条上赫然出现一道鲜血淋漓的红痕。

围观的众人无不吓了一跳,胆小地甚至闭上了眼睛。

“哎呀,砍死了,砍死了,你看都是血。”

屋顶上的蠹魔被那喝声吓得一哆嗦,缩回脑袋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茫然得发现自己毫发无伤。

“哈哈哈,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你们人类也太好玩了。”

乌圆笑得直打滚。

袁香儿不得不捏住他的脖子,转身离去。

身后道场还在热闹,永济堂的两位老板和妻室们正跪在法师面前,感激涕零的高价买下护身符。

相比此地的热闹,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歪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大冷的天里穿着一件单衣服,灰败着脸色,哆哆嗦嗦地和一只流浪狗挤在一起取暖。

那只同样瘦骨嶙峋毛发脏乱的小狗冲着一个无人的角落拼命吼叫。

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一人看见在那个小乞丐身前,静静站着一只魔物。

束冠着袍,脸上长着尖锐的弓形鸟喙,一双死灰色的眼睛,默默盯着蜷缩在地面的小男孩,那只狗子夹着尾巴抖个不停,却始终挡在主人身前。

“好臭,好臭,那又是什么?

简直是恶臭。

太难闻了。”

乌圆捂着鼻子喊。

“其名鬼鸠,噬魂为生,他知道这个小孩要死了,在这里等着将他离魂的时候将他的魂魄一起吞噬下去。”

路过之时,袁香儿停住脚步,伸出手指在小男孩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一股点细细的灵气闪过,男孩喘了口气,悠悠转醒。

袁香儿留下一包新出炉的桂花糕和两锭碎银。

这个孩子目前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饿了。

但如若放任不管,他或许会就在今夜饿死街头。

鬼鸠转过长长的脖颈,惨白的眼珠盯着袁香儿发出极为不满的一声尖啸。

“他还活着,没你什么事,你现在就走,否则将你封禁十年。”

袁香儿低声开口,双手成决,掐了个大光明镇魔决。

鬼鸠迟疑片刻,展开腐臭熏天的翅膀,桀厉的一声尖叫划破苍穹,展翅离开。

“阿全,你看这是什么?

是吃的,啊还有银子!

太好了,我们俩这个冬天都不用饿死了。”

袁香儿抱着采购来的大包小包,心情舒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传来小乞丐欢天喜地的声音,期间夹杂着雀跃的犬吠。

这个世界有很多妖魔,他们有些能和朋友一样,共同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有些却对人类充满恶意。

在这个小镇还不明显,因为这里几乎没有能伤害到袁香儿的妖魔,但在阙丘之外的世界,如何繁花盛景,光怪陆离,她还从未曾触摸。

到了家门口,院子的大门外停着一队人马。

轩车宝马,从者众多,看起来有些眼熟。

袁香儿辨认了一下,发现是那位曾经来过一次,住在洞庭湖畔的周生。

他的妻子突然性情大变,宣称自己是男子,非但不再肯让他近身,还把家里折腾得鸡飞狗跳。

此刻的院子里,那位名为周德运的男子正不顾脸面地跪在云娘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您就替我想想办法吧,我这请遍了各路大仙法师,都不顶用啊,您看看我都被我家娘子给打成什么样了。”

他抬起脸上,只见他本来还算得上英俊的面孔上好像打翻了染料铺子,青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鼻梁正中包着一块白色纱布,十分具有喜剧效果。

云娘为难地捻着帕子:“外子虽略有些神通,但我却对此事一窍不通,你让我如何帮你?”

“周德运,你缠着我师娘干什么?”

袁香儿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看着那个男人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你妻子为什么把你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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