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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莫摘瓜(3/3)

谢初云像往常一样,眼中露出些许狡黠,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很小的恶作剧,

“方才的茶有毒,陛下要不了片刻便肠穿肚烂了。”

他指的是陈宇直方才喝的那盏。

谢初云以前不止一次的说过,死了也要带着他一起,陈宇直闻言也不意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就不能弄个死的不那么难看的药么?”

说完又顿了顿,

“挺好的,这样谁也不孤单。”

谢初云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摇摇头,

“奴怎么舍得呢?”

他怎么舍得呢。

这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待自己好,哪怕是假的,装的,也够了。

那年岭南王府初见,是乍见之欢,后来余生相伴,是久处不厌,他又怎么舍得取了他的性命?

陈宇直忽然感觉膝盖一沉,低头,却见一只苍白的手无力的垂在了床沿。

一旁的宦者宫女见状齐齐跪地,声也不敢出。

东厂的副督卫捧着一个锦盒,呈给了陈宇直,

“这是督公嘱咐,要交予陛下的。”

陈宇直垂眼,把盖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掌控三军的兵符,另还有一个册子,上面写的都是朝中众臣的把柄命脉。

谢初云走之前,替他将路都铺好了。

陈宇直喉间动了动,

“宣英王进宫。”

他扶着床沿起身,忽然踉跄了一下,宫人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却见他的衣袍一角被谢初云紧紧的攥在手心。

不过死前所攥,没多久,便也松了。

陈宇直并无子嗣,想着死后让英王继位,因而这几年一直悉心栽培,人来了之后,他将谢初云给的东西,原样给了英王。

启星看清之后仓皇下跪,

“陛下不可!”

他心悦的女子身份低微,当初是陈宇直成人之美,亲自赐的婚,如今二人恩爱有加,育有二子,心中一直记挂着他的恩德。

“有什么可不可的,你本也是赵家的血脉,这么些年,朕一直将你放在朝堂历练,你亦能独当一面了,不要推辞。”

陈宇直挥了挥手,

“去吧。”

说罢,起身朝着内室而去。

启星方才知道谢初云的丧事,见着陈宇直离去的背影,他心中蓦的一慌,

“九叔去哪儿?

!”

“朕去陪他了。”

陈宇直撩起帘子走进内室,身影也消失不见,声音却还在耳边回响,

“后事简单些,如果可以,将我与他葬在一处吧。”

元景十二年五月,九千岁谢初云殁,隔日,元景帝驾崩,英王继位,因遇国丧,减赋税三年,大赦天下。

沉闷的钟声响了一百零八道,从长安传过玉川城,又从玉川城传到了玉川县,彼时田间地头有一农汉正在耕地,一名清秀女子给他送饭,听得这国丧之音,一时怔在了当场。

那汉子见她,大步从田间上来,接过食盒责怪似的道,

“你手有伤,不是说过让你别送饭来了吗,多沉,活也干的差不多了,走吧,回家吃去。”

那女子双手手腕处有一道陈年旧伤,闻言用袖子不自在的掩了掩,偕同男子一道回家。

“师兄,你听见了么,刚才的钟声?”

“听见了,许是哪个大官死了吧。”

“不止,你听,那丧钟响了一百零八响,怕是皇上驾崩了……”

这女子便是当初的方青艾,当初她被谢初云放了,一路逃出皇宫,后回师门,嫁给了一直倾慕自己的师兄,隐于田间山野,倒也乐得自在。

二人回了家,女子进屋,再出来却是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裳,男子瞧了只觉奇怪,

“好好的穿什么素服。”

女子正捏着谷稻喂鸡,闻言顿了顿,

“有一旧人去世。”

“关系甚好?”

女子默了片刻,

“他救过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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