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活水(三)(1/2)
覃奇勋有三子一女,长子覃进孝,次子早夭,幺子尚幼,现下与赵当世围坐篝火边的就是他唯一的女儿,覃施路。
覃施路,名源施南与忠路,比大哥小了十多岁,今年不过十六。
但她自小读书,又兼修武艺,所以瞧上去,比同龄女孩多了几分睿智稳健。
只是在比她年长且深谙世事的赵当世面前,才彻彻底底成了个只懂耍横玩赖的小女孩。
赵当世长相俊朗,身材高大,又因戎马多年,眉宇中更是透着一股子的果决坚毅。
外形不赖,加之语言诙谐,不一小会儿,覃施路对他就已亲近多了。
问出了名字,覃施路顾忌渐少,赵当世又问了她诸如为何女扮男装、尾随众骑等等后,她便老老实实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原来,覃施路自幼生性外向,她的母亲却掌管严厉,绝少许她外出走动。
小孩天性‘爱玩,时间一长,她忍受不住,就偷偷溜出去。
头前几次都很顺利,岂料一朝露馅,被逮个正着,母亲大怒,将她关了近一月的禁闭。
数日前,她才被放出,偶然间听得父亲与兄长谈话,言语中似对一个赵姓男子颇为看重。
在她十余年的印象中,父兄称雄一方自负骄傲,极少赞誉他人,话里头这姓赵的便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再加之闷了一个月百无聊赖,心痒难耐下,她故技重施,趁人不注意再次离家,尾随父兄出门。
本以为他们只在忠路附近活动,孰料一路追随,直跟到忠州地面。
途中她数次萌生退意,但都忍了下来。
到了聚云寺,行踪却给大哥覃进孝发现。
覃进孝怜惜她,瞒着父亲放她入寺。
她才得以目睹赵当世真容。
但凡妙龄少女,多少会对英雄人物心驰神往。
覃施路长于将门,对军旅兵戈耳濡目染,此念更盛。
先见赵当世英武不凡,已有三分合意,后见他只身入寺、智斗巨汉、对父兄进退有礼,更添好感。
及双方告辞,她兴之所至,便撇下父兄,独追赵当世。
虽想见,却害羞;虽害羞,却不想就此离去。
这般纠结着追了一阵,眼见离忠州愈来愈远,本想到了蟠龙溪就回,岂料周文赫猝起发难,只得夺路狂逃。
接下来的事,便不必说了。
当然,对于自己的小心思,她还是竭力隐藏,赵当世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微笑着听她讲完。
说到最后,她冷不丁道:“原以为你是个大大的英雄好汉,不料反是个蛮不讲理的恶霸!”
赵当世苦笑不得:“我分你肉吃,怎生又成了恶霸?”心中摇头,只觉覃施路年幼可爱。
覃施路撕了一块野雉肉细细嚼着,道:“你就是。
然而念在你还有心将肉分我,我便原谅你。”
她轻嗔薄怒间,双颊泛起潮红,双唇更是艳如樱桃,赵当世胸口一热,暗忖:“有此佳人相伴,这一夜耽误也是值得!”如此想着,转而却思及对方才及笄年华,天真无邪,自己若以男女之情面对未免龌龊,于是改正态度,笑着说道:“那可谢谢你。
可你瞒着母亲出来这两天,想必已给知觉了。
怎么办?”
提到“母亲”,覃施路忽地担忧起来,肉也不吃了,秀眉深蹙道:“我出来第二日怕是已经露馅。
多一日,少一日结果都一般。”转念一想,脸色立缓,“倒不如在外多玩几日,也不枉此行。”
赵当世续道:“你一个小女孩子,孤零零在外边,不怕被坏人欺负?”
覃施路嘴角一扬:“这倒不必你费心。
我一个人跑出来十几次了,也碰上过坏人,无不是三拳两脚就被我打跑。
在这一带,论身手,只有爹爹和大哥能胜我。”
白日里蟠龙溪畔,周文赫等五人皆为赵营中精锐,细心设伏,打个出其不意,却还是给她逃了去。
这份武艺和机灵,也只有深得覃奇勋嫡传指点的覃施路才能具备。
赵当世合计,若论单打独斗,自己未必能轻易将这个看似纤弱的少女制服。
正自想间,忽闻覃施路幽幽道:“没想到这次竟然栽在你的手里,你还真是,还真是……”接下来“还真是”什么,她却迟疑不说,而是怔怔盯着火焰出神。
“我有个好玩的去处。
你想不想去?”赵当世心念电转,突然道。
“哪儿?”覃施路闻言抬头,直盯着赵当世,眼波流转。
两人对目,赵当世竟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丑恶。
对于赵当世来说,现在放在首要的永远是赵营的利益,而不是他一个人的形象或是儿女情长。
与覃奇勋聊得投机是一码事,保证赵营不会被欺诈是另一码事。
言清行浊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能把覃奇勋的爱女抓在手里,势必能取得关系中的主动。
覃施路自己游荡在外,将之带入营中后,只要做到严格把控消息,覃奇勋未必便能猜到女儿会在自己手里,只会认为她畏惧家法,依旧在外头漂泊,如此,于双方合作的关系并不会产生什么消极影响。
一旦局势稳定下来,赵当世自会偷偷送覃施路回家。
不过对方毕竟只是个半大丫头,以她为挡箭牌于情于理都非大丈夫所为,如果不到山穷水尽,赵当世也不会将她搬出。
赵当世打定了主意,故作轻描淡写道:“赵营你要不要去?”
“赵营是什么地方?”覃施路手托双腮,怔怔地望着赵当世,“好玩吗?”
“可好玩了。”赵当世嘴角一扬,开始天花乱坠地描述赵营中的种种好处,直讲到口干舌燥,却见覃施路并未多少动容,心中叫苦:“糟了。
这丫头生在将门,我赵营尽是些个兵甲器械、马匹勇士,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稀奇?
只可惜她又是个女子,否则倒能以美色诱之……”
他一边担心,一边绞尽脑汁搜括记忆中赵营中的珍贵物什,心中已经开始准备一旦覃施路拒绝就直接用强。
他心怀鬼胎,两眼不自觉地瞟向对方,恰好撞上覃施路的目光,勉强一笑,以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起伏。
却见覃施路转看火焰,拿着一根木棍拨弄着篝火边上的灰烬道:“赵大哥,你若应允一事,我便跟你去。”
赵当世忙道:“你尽管说。”
覃施路粲然一笑,将木棍扔到火里,说道:“你答应我,到了赵营,再和我比一比骑马,看是我的阿紫厉害还是你的黄马厉害,如何?”
看着她纯真烂漫的模样,赵当世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自责,心道:“这小姑娘清纯无辜,将她搅入这种事实是不该,但如果纵她去了,日后生变,免不得又要遗恨终生。”左思右想,久久定计不下。
踌躇间,两人各自沉默无言,小小山洞内,只闻“噼噼啪啪”的草木焚烧声。
久之,终究还是公事占了上风,赵当世狠了狠心,道:“就依你,到了赵营,咱俩再比过。
不过你可得有所预备,切莫又输了哭起鼻子。”
覃施路听他答应,欢悦非常,一张小脸便如芙蓉初放,观之令人心旌神摇,她清了清嗓子,学做赵当世声音,粗粗道:“你也可得做好准备,否则到时候是欲哭无泪。”言毕,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赵当世暗自叹息,微微低首,只顾瞧着篝火,言不由衷道:“那是,那是……”
次日清晨,二人踩熄篝火,吃了些干粮,出洞骑马,回去蟠龙溪。
周文赫等人果未走远,一直在溪流两侧徘徊,望见赵当世,一股脑地围拢上来。
但见都指挥使若无其事,正与一妙龄少女说说笑笑,惊愕的眼都直了。
覃施路的来历他们不知道,但她所骑那匹紫黑马,可显眼得紧。
原来己方五个自谓精勇的汉子拿之不下的,却是个小小女孩。
周文赫登时脸上犯热,其余四个见势,亦是好生羞惭。
“都指挥,这……”周文赫怏怏不乐地跟在赵当世身后,郁闷了近十里,终于忍不住出言相问。
很明显,昨日在蟠龙溪遭遇的“把点儿”就是这个少女。
可只隔一夜,赵当世怎么就与她化敌为友,如此热络起来?
赵当世在马上扭头,见他一派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好笑,但言:“她叫阿路,是我的朋友。
别看她年纪小,却有名师指点,手段了得,我也不是对手。
她这次来寻我,不想过多人知晓,你等回营后务必低调,不要提起她来。”
这时覃施路又带上了幕离,从外头瞧去,分不清男女。
赵当世话中口气,不想再透露此女消息,周文赫唯唯以应,不敢再问。
又听他说“我也不是对手”,总算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对方不过是个少女,击败了自己,按理说这口气不能不出。
但就因为是女子,他周文赫若是一再不依不饶,反倒心眼小了有失男子气概,未免引起旁人鄙夷。
转念再想,反正这丢脸事只有左右几个人知道,自己与弟兄们不声张,别人又怎知蟠龙溪边变故?
如此思来,方才渐渐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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