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第五章 鬼媒(1/2)

三日后,天色未晓,鸡鸣喈喈。

光济坐在院中红枫下,口中低诵《楞严咒》。

随着僧人细若蚊呐的声音响起,一个个泛着金光的蝇头小字在光济周身浮现,上下沉浮。

这些文字皆是梵文书就,内容自然是《大佛顶首楞严经》第七卷,《大佛顶如来顶髻白盖陀罗尼》中所述,能降魔息灾、拔济群苦、制伏外道。

声音在小院中回荡,却是没有传出外界分毫。

院中红枫绿竹无风自动,轻轻摇曳,发出婆娑之声,似是在点头应和。

随着经文诵至尾声,这些梵文悉数化作流光,不着痕迹地融入光济掌中所托青铜灯盏之上,消失在窈然烛火之间。

一遍《楞严咒》诵毕,僧人又念了一遍《心经》,这才算结束了早课,在院中缓缓踱步,活动身子。

毕竟现在不过初夏,黎明时分,晨露微凝,还是有些寒凉。

虽然些许风寒之气已是无法对光济造成影响,但是他还是保持着当初不曾超凡时的一些习惯,算是某种追忆。

因着不在自家庙中,一切从简,于是光济在早课时便忽略了《大悲咒》、“十小咒”这一堂功课,打算明天再念,二者交替诵读。

身子活络起来后,光济推开院门,对着早已侍候在外的侍女知会了一声,不多时便有人捧来热水手巾等物,待他拾掇完毕后,又有小菜白粥送来,味美甘甜,令人食指大动,不禁多用了一些。

待用过早餐后,光济对着正在收拾的婢女,似是无意问道:

“不知贵府主人外出上香,可曾归来?”

“好教大师知晓,”婢女声音细细柔柔,“老爷一家昨晚便回来了,只是路途劳顿,有些不耐颠婆,所以早早便睡下了。

“若是大师想见我家老爷,午后便可前去了。”

“多谢檀主了,”光济先是道了声谢,“既是如此,还请檀主为我知会一声。”

“是。”

于是在侍女通报之下,光济终于在用过午餐后见到了自己世伯一家。

叶老爷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但保养得体,加之在宦海沉浮多年,看起来不怒自威,倒是一副威严昭著的清瘦中年人模样。

而叶夫人则是面容慈祥,打扮温婉,手腕处缠着一串念珠,似乎是在家居士。

但如今两人都是眉头紧皱,面容悲切,一副郁怀模样,鬓角霜白一片,显然心力大衰。

并且那位当事人叶九娘叶小姐,也是不见人影,不知身在何处。

光济踏入正厅,叶老爷略显阴沉的眉宇勉强舒展开来,看向他强笑道:

“贤侄近几日可曾休息得好?

老夫昨日方才回返,却是有些怠慢贤侄了。”

“本是出家人失信在先,怎耐世伯久候,世伯客气了。”

光济和他寒暄了几句,又被引着拜见了叶夫人,这才将话题导入正轨:

“世伯与我书信中曾言,自家幼女遇见了邪祟作怪,却不知内情为何,可否告知出家人?”

谈到正事,叶老爷的面上又漫上一层阴云,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方才对光济叹道:

“让贤侄笑话了,九娘她...唉......”

言语间颇为叹惋,心疼与无奈夹杂。

“贤侄还是随我去看看九娘罢,若是连贤侄都没有办法,恐怕那孩子就该、就该准备后事了。”

光济闻言面上一动,也不做推辞,当即起身随叶老爷转入后院,来到了女眷所在的厢房。

甫一推帘进屋,一股浓郁乃至于有些刺鼻的汤药气味便扑面而来,在挂起来的重重帘帷之后,一道身影正躺在精细镂刻而成的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上,悄无声息。

而在房中一角,还有一位气质不凡的妇人坐在那里,默默垂泪。

“这是九娘她二嫂,”叶老爷介绍了一下,“平日里和九娘最是要好,如今也是她在照护九娘。”

“那侍女呢?”光济随口问道。

叶老爷沉默一会,才缓缓道:“九娘自出了那事后,家中下人都被我们隐瞒了实情,除了少数几个老人外,其他人都以为九娘是生了重病,需要常常调养。”

难怪听世伯口吻,叶九娘一副药石无医的模样,而叶府中气氛却不怎么紧张,原来大部分下人都不知内情......光济了然点头,旋即请求道:

“可否让出家人上前一观。”

他强调了出家人三字,毕竟床上躺着的是未出阁的少女,理应不该让年岁相近的外男接触。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在乎什么规矩,而且九娘若是醒着,也不会在意这些......”

叶老爷摇了摇头,算是同意了光济请求。

于是僧人上前一步,示意叶家二嫂挑开了帘帷,露出了叶九娘真容。

只见其人姿容秀美,丹凤眼,柳叶眉,确实当得起一句美人之称,而且看起来颇为要强。

也不知这深闺大院中,是如何养成这幅性子的。

不过如今却是面色青白,鬓角散乱,呼吸微不可闻,分明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令人心生叹惋。

而在光济眼中,其人额上正有一团黑气盘旋波动,张牙舞爪,如附骨之疽,显然和叶九娘当前状态脱不开干系。

于是僧人手在青铜灯盏上一抹,便向着叶九娘额头上拂去。

只是微微一拂,其上黑气顿如雪入沸油般消失地一干二净,没有任何抵抗,而叶九娘的面上也多了一抹血色,看起来似是有了生机。

一直在周围旁观的叶老爷和叶家二嫂见光济只是轻轻一拂,叶九娘便有了痊愈迹象,不禁喜上眉梢,连忙问道:

“贤侄,九娘这是好了?”

面对叶老爷问询,光济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治标不治本罢了,世伯且看。”

随着他手指指向,叶老爷视线转回,发现不过一会儿叶九娘脸上的血色又淡薄下去,复归青白。

而光济眼中的黑气也重新出现,继续盘旋在叶九娘额上,如先前那般波动不休,似在嘲笑他的无用之功。

“这...这可如何是好!”

叶老爷狠狠一顿足,他为救小女,延请名医无数,一个个来了却都摇头告辞,自承无能为力;上山烧香,周围一应道观寺庙都不曾拉下,香油钱不知花费了多少,但也没个结果。

好不容易盼来了据说佛法精深,开了宿慧,有修为在身的世侄,其人出手也有成效显露,令他看见了一线曙光。

但随着光济话锋一转,叶老爷提的高高的心又重重地跌了回去,险些没把自己当场送走。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那姓朱的上门!”

叶老爷话语中不免带上一抹愤恨之色,口中道出了一个名讳。

而听闻此言的光济却是眼神微动,将这句话暗暗记在心底。

僧人没有多言,回首看向叶家二嫂,客气道:

“还请二嫂来帮把手。”

“大师有什么要做的?”

在光济指点下,叶家二嫂在叶九娘心口、腋下等处试探了一下,而后将结果报给了光济。

“还有些许温热残存吗,看来果然如我所料......”

光济喃喃几句,又看向叶老爷,问道:

“世伯,关于九娘的遭遇我也有了大概猜想,不过还是得问过世伯一句。

九娘她,可是把生辰八字递出去了?”

叶老爷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言语间满是激动之意,怒声道:

“贤侄的意思是?”

“若我所料不错,九娘怕是被人配了**了。”

随着光济一言点破其中纠葛,叶老爷怒上心头,恨恨道:

“果然,果然!

我就知道那朱莱不是什么好东西,枉我跟他同窗一场,没想到,没想到......”

叶老爷在厢房中踱了几个来回,忽地看向光济:

“贤侄,我也不瞒你说。

当日世伯确实是被猪油蒙了心,大意之下遭了那恶人欺骗,导致九娘有此大厄。

今日贤侄若是能救九娘脱离苦海,日后世伯定有厚报。”

“阿弥陀佛,世伯不必如此。”光济喧了声佛号,“眼下唤醒九娘乃是第一要紧的事情,还请世伯将其中根由细细说来,也好供我查找线索,以至功成。”

“贤侄说得是。”

叶老爷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强自按下心中怒火,为光济把此中情形一一道来,没有任何缺漏。

“那日我外出访友而归,正在家中小憩,忽听得门房来报,原来是多年未见的一位同窗朱莱来访,此人与我,与你父皆是好友......”

作为昔年那场天地大变的余震,几十年前中原曾出现过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自大河以北到江南沿海,处处燃起烽火,狼烟遍地,百姓流离失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虽然朝廷千方百计将叛乱镇压下去,就连叛军首领都死在了大军围困之中。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