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8 狂犬(1/2)

钟攸这伤本算不得厉害,出了七八日就无碍了。

他在书院的位置走了一圈,外院的墙已经起来了。

苏舟陪在旁边,问道:“先生要给书院起个什么名,钟氏书院?”

钟攸站定在歪脖子垂柳下边,笑道:“挂我姓氏太无趣了。”又想了想,道:“不如叫‘沧浪’有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苏舟抬手挡在门面上,被热得恹恹。

“是要你们好好读书,日后既有出世之清白者,亦存入世之刚直者,更兼观世之豁达者。”钟攸望在方显雏形的书院上,道:“我是个无能人,多半会没了这沧浪的深意。”又对苏舟笑了笑,“指望你们了。”

“听着都不好做。”苏舟擦了汗,也笑道:“但若是先生教我,哪个我都愿试上一试。”

他尚年少,不知这话能给钟攸带去什么滋味,也不知钟攸说得这三者有怎样的意义。

但正是他年少,才敢才能这般干干净净不假思索的说出来。

钟攸是不能的。

哪怕他的老师为他提字白鸥,他也不能。

人约有些钦羡和感动。

多是为这年少意气,这是在走过后无法克制的惦念。

钟攸有点羡慕,又生了些期望。

他无能之事,虽不能强加于人,但却难免生出期望。

钟攸抬手轻敲了下苏舟的额,眼微眯,缓缓笑出来,道:“是了,我教你。”

苏舟摸摸头,露了雪白的齿贝,只当傻笑。

末了苏舟归家时,先生在字画书外多给了他一本书。

夏夜的尾梢里,苏舟坐在他家院里的木梯上,顶着蚊子和蛐蛙声,翻开了那本书的页。

首页是先生的字。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1虽我非君子,不敢忘言志。”

苏舟不认得“濯”和“缨”两字,却认出了“沧浪”与“君子。”他没笔墨,也不会握笔,只能用手指,在袖上跟着描写,直至记住。

时御将书放回架上,眼打上边一扫,就知少了一本。

钟攸在案边正看书,只当他在书架前还要借书,便翻着页,随口道:“如有喜欢的,只管借去。”

“少了一本。”时御重拿了本词册,“你借给苏舟了?”

“没有。”钟攸取了架上的笔,蘸了墨在纸上写着什么,边道:“是送给他了。”说着笑出来,抬头对时御道:“我觉得阿舟有灵气,来日需好好打磨。

幸他如今也有了读书的打算。”

“先生辛苦。”时御在词册下边的笔注里找到了个不同的字迹,他低声念出来,“钟元温。”

钟攸笔一顿,那底下的墨就开了花。

他状如寻常的收了这张废纸,道:“钟元温,名鹤,那是我大哥的笔迹。”

大哥?

似乎知道他想什么,钟攸搁了笔转望窗外,温声道:“之前只说我家中兄弟姊妹多,实际说得上话的只那么两个,我大哥算其中之一。”又难见的停滞,指尖在袖沿纠结久缠,他道:“虽然如今不算了,但我老师早年是他的老师。”

一家兄弟同出一门,不稀奇。

但为何要用“虽然如今不算了”这样的话,就显得有些故事在里头。

但钟攸显然是不打算继续在大哥身上落话题,只略过道:“你喜欢这词?”

时御指尖在钟元温的字迹下轻轻一划,合上了书,道:“称不上喜欢,随意看看。”

“我当你喜欢的应是靖候传等类的书。”钟攸笑,“我从前可是很喜欢的。”

“靖候?”时御靠在书架,手指在架上飞掠,定点在一本上,道:“北阳辛靖?”随即缓声道:“我不喜欢。”

“嗯?”

“这种圣人传。”时御望在书脊上的深眸漆黑,他声音越发沉缓:“我并不喜欢。”

那边钟攸却笑了,“我小时候很喜欢,日日要听别人讲,自己将那旧故事翻了又翻,恨不得早生几年。”他起身将灯点了,拢在掌心,灯火被轻吹的晃动,他继续道:“可是后来长了几岁,知道我到不了那境地,也做不了那事迹。

不过只是个凡夫俗子,待在院里看过几本书而已。

我成不了靖候,也不是后来者。

我呢。”他笑笑,“我就是想做个先生。”

钟攸是不知道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了寂寥,是真寂寥,并非时御那般的挥之来去,而是真真切切,又恍若轻轻浅浅。

可但凡能露出寂寥和落寞的人,不论自己提的有多轻描淡写不值一论,揣在心底的重量总不会太轻。

时御站在暗处望着他,看他妖娆的眼和斯文的脸,看他笑尽三分廖,话音里也没被苦愁沾染。

“先生的确成不了靖候。”时御转回目光落在书架上,“靖候也成不了先生。”

钟攸放了灯,伸展了下腰身,脸上延笑,道:“说得也是。”又偏头笑,“不,说得正是。”

时御余光见他眉眼舒展,已然过了那份寂寥,唇线动了动,也笑起来。

从钟攸院里出来时又晚了,时御抄路回家。

溪边垂柳模糊着树影,他照旧是顺着溪走。

天黑昏暗,脚下坑洼,幸他常走,所以并不为难。

且说这夜柳遮月色,时御晃过垂柳时听见动静。

那粗壮的树后边有人走动,他瞥了目光过去,脚步缓下来。

不止一个,就跟在他后边。

时御停了步,脚尖踢出去一颗石子,扑通的砸进溪里。

他侧身站着,眼里比那夜色还暗,他道:“跟着我是为了讨饭吃吗?

滚出来。”

那树后边露了人脸,阴测测。

脖子上挂着伤臂,那人道:“时六,你让人好等。”

时御脚下碾着碎石子,碎发下的眸淆藏狠厉,扯了个笑,“你也让我好找。”

正是那日凌晨被他拿个正着的男人。

男人道:“你这疯狗,老子凭白被你咬去了半条命,就这么揭了,怕是说不过去吧!”

时御见他侧旁出来的两三人手中都提了东西,虽这光暗看不清,但也猜到带的是能打人的家伙。

时御脚下不动,道:“自是说不过去。”那唇角凝着笑,接着道:“送整条命才是该的。”

后边也上了人来,这几人渐近围圈。

时御仍是闲垂了手不动作,那眼漆深到让人胆颤。

因他只盯着那人,仿佛看不见这粗棍,只要那人的命,约是盯的太冷了,竟让那男人畏缩了头。

后边照头一棍子砸下来,时御避头闪了,那碗口粗细的棍重砸在他背上,他头也不回,只踹翻面前碍眼的,直步往男人那里去。

那男人兜着手,岂敢再与他正面,撒腿就要后撤。

谁知时御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扯拽住男人挂在后颈上伤臂的兜带,硬是将人拽地拖了回来。

那四下的的乱棍砸在他身上闷响,时御手掌卡在男人的后颈,将这人的头翻抬起来。

男人挣扎惊乱,慌神道:“你、你敢!

时六!

你还、还敢真杀人不成!”

那木棍砰声砸在肩上,时御另手握了棍,翻肘就砸在拿棍人的面上,对方被撞砸的痛呼,捂脸蹲下身去,不知是鼻梁还是哪里重砸断了,昏暗里湿热的液体顺着手指往下淌。

但这还没有完,时御翻肘对准他后脊又是一下,让人捂着血哀声被砸跪下去。

伤臂男人还没来得及多舌,时御抬手就卡卸了他下颔,拿在他后颈的手指猛力,将人就拖抬到眼前。

碎发下的眼亮起来,在昏暗和混乱里亮的瘆人。

“唔、呃!”口齿合不拢的男人惊恐挣扎,伤臂都兜掉出来,他用唯剩的手扒着时御的手掌,瞪眼粗喘,脚在地上乱蹬。

时御垂眸微露了有点尖锐的虎牙,缓慢道:“命这不就是给我了吗?”

疯狗!

男人拼命挣扎,时御的手指卡紧在他喉咙。

男人单个的手掌扒抓在他袖口,瞪大的眼渐渐翻起来,呼吸艰难的蹬直腿。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