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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吹香渡水报人知(1/3)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吹香渡水报人知

程阿珠笑罢,正色的说:“无妨!

官人,李公麟、米芾两个人在我家也吃喝甚久了,官人又教给他们学问(黄金律),我官人的手段他们学去不少,连笔墨纸砚都用了我家不少,原也该送给官人一些字画。”

什么叫老婆,这才叫老婆!

宋代真是色狼最幸福的时代,三妻四妾围着,甚少争风吃醋不说,人人都维护这个家庭——这是真正的封建意识。

陈伊伊也马上响应:“就是,拿他几幅字画,那是拿他当朋友——不见外。

他要敢来指责,今后休想问我家讨纸墨色彩……”

赵兴叹息:“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罢了,李公麟喜欢绘制人物花鸟,我恰好从阿拉伯的阿巴斯王朝带回来一副后宫春画……唉,太淫荡了,希望别教坏了他!

给李公麟写封信,把这份图册送给他。

附上胡人替我逐页的翻译,告诉他:可以随意抄录,事毕之后送还副本还是原本,由他。”

陈伊伊翻动了一下那本春宫图,马上面红耳赤扔到一边。

赵兴看了看脚下的大箱子,叹气的说:“米芾有点麻烦,这厮喜欢的东西都是昂贵货,居然最爱好——金石,太奢侈了。”

赵兴唉声叹气地从箱子里挑出二十多块大大小小的矿石,惋惜的、依依不舍的装进小木盒,痛惜的说:“早知今日,我不该招惹这个米癫子……唉,罢了,再送给他一册阿拉伯人写的矿物志,叫他自己在汴梁城找胡商翻译出版……唉,亏大了。”

没有打磨过的矿石很不起眼,陈伊伊虽有点不舍,但她马上想开了:“无妨,兴哥,矿山还在那里,山上还有掘不尽的矿石,我叫父亲派几千个奴隶去可劲挖。

这玩意在矿区又不贵,一斤茶叶能论斤换,米芾要多少,我们给!

谁叫兴哥喜欢他的画!”

程阿珠点点头,与陈伊伊交换了目光,小心的说:“官人,还有一封信,是……,是……”

赵兴漫不经心的回答:“是马正卿(马梦得)吗?

京城里还有啥事?

一赐乐业人刚才向我汇报说:沿大运河鳅栈修建的很顺利,账目也很清晰。

我几个月没回来,他是不是要货了,明天我就开始向各商路配送货物!”

陈伊伊跳了起来,打断了赵兴:“不是马梦得,也不是你老师,也不是你的师兄们,你再猜猜,汴梁城还有谁给你写信?”

陈伊伊气势汹汹,倒让赵兴很纳闷。

俺在大宋可是熟人不多,除了这些人,还能有谁?

难道……

陈伊伊还要说什么,程阿珠已经递过一张信封,揭开了谜底。

信封是由鲤鱼形木板制成的两片,两面还画有鲤鱼——古时,“双鲤”就代称书信。

这两块木版用绳子捆在一起,那根绳子就是“缄”,解开绳子叫“开缄”。

信封上写着“贱妾百拜官人台下 投两浙路杭州府迪功郎赵兴亲拆。”

“字写得不错,啧,比我好!”赵兴赞叹一句,又把信封上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亲拆呀!

怎么你们就没一点觉悟呢?

谁拆了我的信?

……好了,第一次我就不追究了!”

陈伊伊重重哼了一声,程阿珠笑着解释:“官人不在,万一是急务,岂不误了事?”

她的意思是:今后继续拆!

信笺上写的是一首情诗,曲牌《忆秦娥》。

赵兴咏哦出声:“娇滴滴。

双眉敛破春山色。

春山色。

为君含笑,为君愁蹙。

多情别后无消息。

此时更有谁知得。

谁知得。

夜深无寐,度江横笛。”

赵兴禁不住拍案赞赏:“好词,真是好词。”

陈伊伊不满的瞪了赵兴一眼,说:“好吗,哪里好?

——这还有一张呢,我给你念念:‘一声阿鹊。

人在云西角。

信有黄昏风雨,孤灯酒、不禁酌。

错错。

谁误著。

明知明做却。

颇寄香笺归去,教看了、细揉嚼。

(《霜天晓角》)’”

“这首也好,这……”赵兴沉吟半晌,小心的问:“写给我的?

你确定?”

陈伊伊恨恨的点点头,赵兴把目光转向程阿珠,程阿珠垂下眼帘,避开了赵兴的注视。

赵兴沾沾自喜:有人给我写词了!

俺来到大宋,居然也能混上一首题赠词,多幸福啊!

拿着那张诗签,不,两张词签,赵兴兴奋的翻来覆去的看,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头一首词是闺怨词,埋怨情郎走后连个音信都不给,使后者幽怨的喜欢上“夜半歌声”,吵的邻居以为闹鬼——蒲松龄在这,一定会写一个“倩女幽魂”。

嗯,蒲松龄虽不在宋代,没事,中国鬼故事的老祖宗——苏东坡在,这事要让苏东坡知道了,准好不了。

光是“夜半歌声”还罢了,现在那位怨妇竟然喜欢上了“夜半饮酒”,一边饮酒一边自怨自艾,还寄过信来谴责他辜负情意,然后“教看了、细揉嚼”——看完信后,该自杀来是奔过去把对方接回家,自个好好考虑。

这都什么事儿?

我惹谁了?

抬头看一看程阿珠与陈伊伊,赵兴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写两字:清白!

四个字:我很清白!

但两少女却不看赵兴,她们从头发到脚趾,浑身都洋溢着谴责,根本不容赵兴辩解。

赵兴想了片刻,先用排除法,把嫌疑人一一排除,他首先问:“源业平……那厮还在我城堡吧,他没有面对面还写信笺的习惯吧?

贱妾……呕,等等,等我拿个铜盆来,你们再告诉我。”

赵兴这副表情终于将两位女娘逗笑了,她们笑的滚倒在一边,陈伊伊更是笑的满地打滚,等她们平息了笑声,程阿珠一边递上两个信皮,一边揭开谜底:“是廖小小。

我们走的时候匆忙,没跟她打招呼……自她寄来第一封信,我跟马正卿打听过了,小小姑娘现在洗尽铅华,每日闭门不出,只以教导女童为乐。

接到信后马叔叔去看过她,听说她过的很清苦,马叔叔虽给她留下一笔钱财,她也接受了,但每日仍是粗茶淡饭,连昔日姐妹上门,她也闭门不纳。

马叔叔见她时,问她有什么话,这便是她的第二封词签——‘教看了、细揉嚼!

’”

赵兴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那两封诗签,心里有点依依不舍——不是不舍廖小小的美貌,而是不舍:如此才华的女子,今后却要孤灯冷卷伴随一生,后人读到这两首词时,会怎么想他?

负心郎?

薄情子?

多情男?

浪子?

想起这两首词,赵兴又陡然升起一股懊恼,原来整个大宋朝,最不会作诗的人就是我!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啊,连驿吏之女、卖香翁、做帽子的、做佣人的都是学问人,随口就能唱出几句千古佳句,可俺一肚子经济学,竟然诌不出一首歪诗来。

什么世道啊?



这是一个诗歌的时代!

生在这个时代,是赵兴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程阿珠捅了一下陈伊伊,陈伊伊轻咳两声,不满的抱怨:“瞧他那恋恋不舍的样子,哼,我在京师每常盯着他,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唯恐他被那些京师的狐媚子勾去了魂,没想到,也没见他作什么,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勾搭成奸,哼哼!”

程阿珠又捅了伊伊一下,忍不住自己开口:“我与陈妹妹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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