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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捰袖揎拳,进退两难(2/3)

“当是时,‘倩人入试,途人皆知,而言路无敢言’,难道不正是因为吏部尚书吴鹏官居要职,才敢如此兴科场大弊?”

“这究竟是世宗遭受欺瞒,还是替考也合乎规矩了?”

“再者,这揭帖上也说了,辅臣翟鸾二子登第,世宗皇帝当即便将其革职查办,吕公子为何避而不谈?

这不是以国朝成例所惩处,又是何种依凭?”

“岂不佐证了此事查办才合乎规制,不办,才是皇帝法外姑息?”

“至于平白褫夺,就更是可笑。”

“是国朝抡才大典、大政根基、八千名举子的大公道重要,还是尔等辅臣子弟会试资格的小公道重要?”

“世宗皇帝当初指责翟鸾曰,‘二子纵有轼、辙之才,亦不可用’,苏轼苏辙之才都不能用,那他张敬修,你吕公子,即便真有进士之才,又岂容转圜!”

一番话连驳斥带立论,学堂内的举监们,宛如找到嘴替一般,面色舒畅。

齐声叫好。

“说得好!

没丢份!”

“可不是这样?

当年还小心遮掩的事情,如今这些纨绔子弟反而是明目张胆起来了!”

“彼辈自私自利,何曾将大公道放在眼里?”

同仇敌忾,义愤填膺。

吕兴周面对此景,势单力孤,愈发气闷。

方才面对一众举监咋呼的时候,吕兴周还能斥责彼辈是学问不过,眼红语酸不过是打压竞争对手罢了。

但余孟麟不一样。

国子监有六个堂,分别为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

余孟麟虽出身贫寒,但这位的学问,却是六堂第一!

这水准,进士是十拿九稳,根本不需要打压某某。

无论是名次,还是一番论述,直接让吕兴周陷入了尴尬处境。

发现自己不得声势,无疑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尤其最难受的是,他也回答不上,大臣子侄参与科举,如何保障公平这一点——若是寄希望人品,国朝又不是没出过严嵩。

吕兴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驳回去,不由更加气急。

他勉强组织了一番语言,正要开口。

便在这时,学堂大门吱嘎一声响起。

众人以为博士讲学来了,不约而同闭上嘴,朝门外看去,准备起身行礼。

定睛一看。

哪里是什么先生,赫然是众人谈论的主角,张居正之长子张敬修!

张敬修推门而入,站在门口视线扫过学堂内的众人,一言不发。

他最后将视线放在了吕兴周身上。

张敬修走到吕兴周面上,面对吕兴周疑惑的神色,前者只是略作示意,而后便一言不发将人带了出去。

一众学子也都静静看着。

直到张敬修走到学堂外,里间的动静才再度响了起来。

张敬修侧耳听了片刻,这才回过头,迎上吕兴周征询的目光,开口道:“内阁方才来人,让咱们先回家待着,不要惹麻烦。”

这就是要他们先避避风头,等朝中有了定论再说的意思。

张敬修往国子监外的方向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什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王谦已经回府了。”

吕兴周默然片刻。

连王崇古的儿子都要回去躲风头……看来虽然揭帖只弹劾了张居正,但无论是他父亲吕调阳,还是王崇古,都因此受了影响。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快步赶上张敬修:“究竟是谁这般阴险诡谲,私下张布揭帖,蛊惑不明事理的学子?”

自从皇帝坐镇考成法行云布雨之后,稍微迟钝一些的人,也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吕兴周自然也知道,只要皇帝态度不改,那么他父亲在朝堂上就稳如泰山。

连他都知道,某些人自然也知道。

所以干脆不在朝堂上争斗,反而用出这种恶心的手段,将一众学子也拖了进来,放在了斗法的秤砣之上。

实在阴险!

张敬修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奏疏是科臣刘不息上的,但揭帖似乎不是他张布,具体我也不清楚。”

吕兴周咬牙切齿。

愤愤道:“贤弟此次定要高中进士,狠狠打这些的脸!”

张敬修听了这话,神色立刻变得有些复杂。

过了好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今次先不考了,等我父去位之后再说吧。”

吕兴周愕然:“啊?”

他快步走张敬修身旁,小心翼翼问道:“是张相公的意思?”

听了这话,张敬修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回头看向吕兴周,摇头道:“不是,他说他会处置好,不过……还是算了。”

吕兴周难以理解,三年一次,人生有几个三年。

更别说科举不是年纪越大越好,很多时候年纪越大,反而将灵性磨没了。

他不禁追问道:“为什么?”

张敬修闻言,第一时间没答话。

过了好一会,他才抿了抿嘴,涩声道:“我才二十二,还等得起,他等了太多了年了,要是为此受了影响,就没得等了。”

“我主动罢考,大家都不会为难。”

说罢,张敬修情绪有些按捺不住,匆匆转身,朝外走去。

吕兴周错愣地看着张敬修。

不是,哥们。

你这一罢考,那我怎么办?

你首辅儿子不考了,我群辅儿子能硬着头皮考吗?

大家都是辅臣子侄,你不能害了为兄啊!

他连忙追上,苦苦相劝:“贤弟,你听我说,政争就是你死我活,就是半步不能退,你要是……”

两人逐渐走远,声音渐歇。

……

于此同时。

距离国子监一街之隔的地方。

一座学府坐北朝南,面阔三间。

四根漆雕实木,不知何时请了工匠,雕画了一些山河流景,天日北斗。

头顶匾额虽然仍然是空空如也,但左右楹联上却是补了一副好字。

龙飞凤舞,一眼名家所出。

只可惜,字是好字,文却没什么格律,可惜了一副好字——其曰“接下来,我将演示世界运行的框架。”

虽让人不明就里,但好就好在与照影壁上的“求真”、“问道”字样,相得益彰。

当然,东华门外路过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士林学子,一般也不会理会这处小衙门的细节。

尤其国子监学生路过,通常还会嘲讽一声东施效颦。

不过张居正却负手在门口看了好半晌,征征入神。

直到徐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求真,求的是世界本真;问道,问的是自然之道,这是陛下说的,我也不懂什么意思。”

张居正这才回过神来。

看到徐阶有样学样,负手站在自己身旁,他连忙行了一礼:“老师。”

徐阶摆了摆手:“虚礼你是一板一眼,当初赶我离开内阁,可是半点没含糊,还不如没这么恭谨呢。”

每一个做学生的,在老师面前都有张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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