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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高屋建瓴,函幽育明(2/3)

“反观裕春公,闭门做学问哪里比得过?”

只要不是学问独领一代,想打出声望,纸质载体始终比口耳相传强上太多。

袁洪愈最广为人知的故事,就是王世贞替其还钱,可见营销这种事,还是得专业的人来。

至于另外有座次的钱德洪等人,那是天下公认的教授师,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闲聊的功夫,台上之人,还在侃侃而谈。

“于形而上,则理气两分,与形而下,则理气一统。”

“其唯能训人以合模,只循共许之外在,而不可见道德之真良知也。”

“是故,我曰,理之实在,超然于外;气之表彰,归于心性。”

“……”

好一阵功夫后,其人终于读完了文章。

台下诸人多看客,老夫子尚且能皱眉沉思,新贡生大多面面相觑。

即便是今科会元孙继皋,也不由感到吃力——主要还是朱子理学式微的缘故。

听起来都吃力,自然也不复方才莲池大师讲完后众人踊跃表态的场景。

台上那人环顾四周,高声道:“诸位既不认本门学问,那我师徒二人便打道回府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正在这时。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馆中响起。

“你这小辈毛毛躁躁作甚,去将袁抑之请来罢。”

钱德洪与王畿,被王世贞恭谨领着,联袂而来。

王畿朝台下拱了拱手:“袁抑之的学问,老夫以为还是不差的,请上来论一论如何?”

钱德洪也含笑点头。

场上众人,自然没有二话,纷纷拱手称是。

“我一位长者说过,真理越辩越明,朱子理学的正统,自然也是要请上来的。”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李贽施施然从二楼走下来。

“速速将人请来罢。”

薛应旂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施施然坐到台上的走席上,面朝台下。

李、薛二人,显然是早就到了,又不甘先到等候,落了下乘,所以并未现身。

直到此时钱德洪两人到场,才不约而同现身落座。

王世贞宽袍大袖,扶着两个老头入座后,才畅快大笑:“既然如此,速去将裕春公请来。”

方才台上读文章那人,朝几位躬身一礼,才不徐不疾,走下台去,显然是去请老师了。

这个间隙,谈闲聊天自然是免不了的。

薛应旂半眯着眼睛,看着王世贞:“王凤洲果是全才,竟然对经学造诣,也如此自信。”

王世贞闻言,打了个哈哈:“近日薛公与李公论道,我旁听之下,略有所得,才临时给文会加了‘经’部,想一起探讨探讨。”

薛应旂不置可否。

看了一眼台下的看客,佛门的莲池和尚,号称融会濂洛关闽之学的周子义,湛若水的嫡传弟子洪觉山……

甚至连四川的士人都请来了,可不像临时起意。

王世贞悄然将话题引到别处。

李贽则是看向钱德洪与王畿二人,装若无意道:“近日都在与薛公争辩,倒是没读过二位教授师的文章,也不知于本体所执何想?”

没读过是假,试探两人姿态是真。

钱德洪哼哼了两声并不说话。

王畿则是轻笑一声:“李卓吾不是才批了我的良知虚无论?”

他轻声吟道:“当下本体,如空中鸟迹,水中月影,若有若无,若沉若浮,拟议即乖,趋向转背,神机妙应。”

良知本体,虚幻不真,一旦试图去捕捉或讨论它,就会偏离其本质,一旦试图去追求它,反而会背离它。

至于怎么致良知,那就得考悟了。

李贽哦一声,不再说话。

一会的功夫。

袁洪愈姗姗来迟。

是一名体型宽大,龙精虎猛的老者。

“裕春公。”

“袁公。”

不少认识的人纷纷见礼。

薛应旂朝其点了点头。

王畿则笑道:“袁抑之似乎又有精进?”

袁洪愈一丝不苟朝众人回礼:“诸位久候了,开始罢。”

说罢,几人齐齐落座。

只有王世贞含笑摇头:“还有人未到齐,诸位稍待。”

他顿了顿:“这位倒是还托我诵念一份文章,请诸君上评一评,看看坐台上还是台下。”

“也算是做个热场了。”

李贽闻言无动于衷;钱德洪与王畿对视一眼,面上带着疑惑。

薛应旂、袁洪愈则是无动于衷。

台下众人反而很给面子,听了半个早上也不腻,反而跃跃让王世贞诵来。

王世贞今日身着一身青袍,宽衣大袖,极为潇洒。

见状含笑点头,从善如流从怀中拿出一份文章。

他清了清嗓子,开头诵道。

“易经有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形而下,是指能看得见或能感知到的有形之物,称作器物。

我尝试举例,譬如说目之视、耳之闻、物之体,我总结为,五感上可以感知、认识上能以经验确定的。”

“形而上,则是指看不见或不能感知的无形之物,称之为道。

我尝试举例,想法、观念、本源、天理、性灵,我总结为,只能依靠思想进行脑补推演的。”

“我姑且将‘大道之争’,称之为形而上学,这是对其思考范畴所做的界定。”

这一句话出口。

场面瞬间安静了不少。

连大和尚上去争座次,都是满口之乎者也,如今突然来了一个大白话,大家显然不太习惯。

尤其一众老夫子,纷纷蹙眉摇头不已。

倒是年轻士人,正襟危坐,心中暗自感慨,终于来了个听得懂的了——大家这些时日,见惯了李贽在新报上与人争论,都是用大白话,多少见怪不怪了。

“关于形而上学的研究,起源于先秦,形成广泛学说,则在宋明。”

“形而上学以周张、程朱、陆王为分界,我大致将其分为天道观、性本论和心性论三个阶段,这是宋明儒学研究的大势,其基本方向是归向孔孟之心性论。”

“若就各阶段之中心观念言,则第一阶段以天理为主要观念,混有天理与宇宙论两种成分。”

“理曰规律,气曰物质,其旨在研究规律之超然,与物质之实在,这是周张气理一论的本质——一种认识世界的方法。”

“理是超越的、永恒不变的原则,而气则是具体的、变化无常的物质。”

“这种二元论强调理的超越性和普遍性,却失于粗糙与混淆不清,使得这种认识世界的方法,并不能大行其道。”

“程朱应运而生。”

“第二阶段以性或理为主要阶段,淘洗宇宙论成分而保留天理成分。”

“其严格区分了理与气,进而探寻自我与外在,本体与实体——理既然是规律,气既然是物质,那么‘我’的理何在?

‘我’的气又何在?”

“最后构建出了一条道路,那便是通过格物致知,也即研究世间万物之实在,推演出‘我’的本源,所谓明心见性。”

“但是,程朱企图通过‘格致外在’的分殊之理以贯通一理,旨在为了体悟本心仁德。”

“这种贯通并未在天理的范畴中,找到一个统一的理论来说明事项的关联,而是隐指一异质的跳跃,为世间的万事万物找到一超越的形上学的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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