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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3章 面面俱到(1/2)

骰子已经掷下,决心已经定下。

桓温看向跟随他而来的运兵将校们,说道:「你等随我自河州而来,却只当得世兵,我实心中有愧。」

「运兵虽衣食无忧,然苦累已极,亦无升赏之机,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

「你等多已成家,子嗣长大后也要当运兵,种田捕鱼、操练转输,子子孙孙的前程仿佛一眼看尽。」

「今有良机,逆天改命,愿不愿意赌一把?

说实话,我赌运不佳,甚少掷得卢采,今五子全黑,或曰天意。」

说到这里,他静静地看下手下军校们。

「校尉,我等跟随你从陇西而来,奔的是富贵,确实不是当什么运兵。

一条命而已,搏一搏完全值得。」桓温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说道。

「若在陇西,我这会已经饿着肚子和乞伏鲜卑的人打起来了。

冬天草料少,

争夺得厉害。

若死在哪个河滩上,也就白死了,连赌前程的机会都没。」第一个人说完后,又有人笑道:「校尉得卢采,还有什么可说的?

赌就是了。」

「哈哈,校尉。

我也把命掷上赌案,想看看成贼掷的什么采,莫不是杂采?」

「杀人的老手艺还没落下,怕什么?

听闻昔年李特带着六郡子弟击溃蜀人,

开国称制。

我等亦陇西子弟,难道还怕了蜀人不成?」

「校尉,我死了发抚恤就行,我儿还小,没法耕田捕鱼。」

众人一一表态,看得桓温很是欣慰。

这些人里大部分是他当年在温娇帐下时带的郡兵,上阵多次,最得意之战莫过于河会城东阵斩金城太守窦涛。

剩下的人或是招募的陇西健儿,或是攻凉州时抓获的俘虏,胡汉混杂,被他一手带了好几年了。

「战死疆场,朝廷自有抚恤。

放心,此为我下令,尔等奉命而已。

便是战败了朝廷追究,也只我一人受罚,与尔等无干,抚恤是少不了的。」桓温说道:「我一会便写信送回襄阳,请景福公主在朝廷抚恤外另发一份赏钱。」

说完,起身看向众人,道:「我意已决,赌上这一把。」

「赌!」

「遵命!」

「校尉,我听你的。」

「建功立业,我等许久了。」

军校们七嘴八舌道。

所有人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听桓温的,只下意识忽略了巨鹿郡王邵慎。

理论上而言,这种程度的军事行动,要不要取得邵慎的许可?

不然如何征调兵马?

当然,桓温还是有政治敏感性的,知道不能绕过上官。

不过,未必需要找到邵慎,他跑得太快,据闻追到前军去了,很可能已过枳县,往阳关而去。

找不到邵慎,找何伦也是一样的。

他是后军都督,这会还在南浦、胸忍之间何伦是有权便宜行事,独立作出军事决策的,找他一样可以求得许可,甚至能得到一部分援军。

想到此处,他立刻出了船舱,道:「你等先整备器械、兵马,与军士们说清楚。

我去见见军师。」

说罢,踏着跳板上了岸,然后取来两匹马,带着数名亲随疾驰而去。

******

风呼啸着掠过耳边,桓温与数名随从驰骋在狭窄逼仄的驿道上。

驿道一面是山,山脚下满是枯黄的灌木,以及偶尔见到的果园、农田和盐井另一面则是泥泞的江滩。

滩上不少人或蹲或站,正在修理损坏的车辆,又或者照料力竭的役畜。

一些染病或受伤的役徒也在江滩上搭起了帐篷,正在寒风中抖抖索索地炊饭再远处,十余座新坟立了起来,那是病殁或累死的民壮。

说是坟,也就是个小土包罢了,没有墓碑,无人祭拜。

埋葬他的人一走,就没人知道这里曾经「住」着谁了。

倾覆的车辆随处可见。

黄澄澄的粟米洒落道旁,鸟儿在空中盘旋,待收拾的人群远去之后,快速扑飞而下,啄食残留于草丛、砂石间的米粒。

骑了一段之后,桓温等人就不得不下马步行。

路太拥堵了,到处都是运粮车、辐重车、骡马队以及那似乎永远都过不完的军队。

桓温深深怀疑,当成都最终被打下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部队或许还没来得及与敌人交战。

过路的军士只随意看了桓温等人一眼,就继续闷头赶路了。

此时与他们逆行的只有一类人:信使。

但信使一般也就两三个,有时甚至孤身一人,桓温一行足足七八人,却太多了一些。

不过谁关心呢?

路难行,人难受,冬日的巴山更是阴冷刺骨,连绵衣都扛不住。

每次宿营的时候,他们都尽可能围坐在柴堆、火盆旁边,毕竟冬雾一起,那股阴冷之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比北方的大雪天还让人难受,非得火盆来驱驱湿意不可。

「精兵大多已经走了————」桓温看着刚刚路过的一面「蒲阳山镇将卜」大旗,忍不住说道。

「卜」应是「须卜氏」改的汉姓,蒲阳山镇也是河北投降的匈奴人改建的军镇,存在不少年头了,这次出动了两千人上下。

府兵、禁军大多走在前面,留在后面的多是地方部队和民壮,前者护卫,后者转输,慢吞吞地向前赶路。

如果江面安全,有时候会用船只运输资粮,这时候就能解放出一些人手,令其兼程前进,追赶主力精锐。

这么看起来,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后勤转输,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其间繁复之处,几乎让人精疲力竭。

不是谁都会管理的。

或者即便会管,但与管得好也是两回事,效果天差地别。

而这些组织后勤运输的中下级小吏,多为世家大族庄园中借调而来的,或者本来就是他们带着自家庄园的人手来转输资粮。

这些人在过去三十年的战争中建立了丰富的转输经验,稍稍磨合一下,便高效运转了起来。

其实这也是人才,和平年代不一定有的人才。

感慨一番后,前方道路稍稍宽敞了一些,桓温下令上马,继续奔驰。

当天傍晚,东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何伦的将旗。

「襄阳度支校尉桓温求见军师,有紧急军情禀报。」见得过来拦截他们的游骑时,桓温第一时间下马,大喊道。

******

何伦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接见桓温,地点就在一片橘园内。

桓温没有丝毫废话,当场将得到的消息报了上去,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王师近六万众,大可分出数千人抄小道奔袭宣汉、岩渠。

板蛮倾巢而出,后方空虚,只有老弱妇孺,取之不难也。

一旦得之,江州、阳关大震,则将无士气、兵无战心。

邵督催军奋战,定能大破敌军,夺取巴郡。」

「三巴一下,敌军损失泰半,王师可以降兵为先锋,直趋成都,与贼人战于城下。

只要动作快,不给李雄收拾人心的机会,攻取成都机会极大。」

「况攻入蜀中腹地之后,地方大族或有倒向王师者,届时还可收取粮草,招抚成都守军,则胜算益高。」

「天子发动了三十万人灭成,为此连慕容鲜卑都姑息了,付出如此之大,必欲置贼子于死地而后快。

军师乃天子元从,若建此功,于子孙后代有无穷好处。」

桓温说的时候,何伦连连点头,但没有给出任何评价。

待桓温停下时,他只笑吟吟地看向对方,道:「元子立功心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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