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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谈,都可以谈(1/2)

进入腊月后,各地局势稍稍平静了一些。

可能是被镇压得差不多了,也可能是天气太冷,流民也不愿意四处跑了。

腊八那天,邵勋邀大将军右军司卢志、左长史裴邵、左司马陈有根、右司马羊忱、梁相庾琛、御史大夫潘滔、御史中丞崔遇、尚书令裴邈、护夷长史苏恕延、左军将军王雀儿等人至丽春台赴宴,吃腊八粥。

临出门前,邵勋打了个哈欠,殷氏红着脸起身服侍。

回家后第一炮,开封了小媵妾殷氏,存货全都注入给她了。

盥洗、穿戴完毕后,邵勋捏了捏小媵妾的脸,道:“再睡会吧。”

随后便起身去了正厅。

陈有根、苏恕延、王雀儿三人聚在一起,于门口院子里闲聊,见得邵勋后,纷纷行礼。

邵勋回礼,放眼一看,卢志、庾琛等人在左侧偏厅内闲坐着,见到邵勋后,亦纷纷出来行礼。

邵勋哂然一笑,文武泾渭分明是此时的现状,但并非天然如此。

只能说,士人实在太歧视所有役门职业了,当武人的士族子弟还是少,当上了也脸上无光。

但底层泥腿子就没那么讲究了,武职也是官,他们没有挑拣的权力,他们只有这一条出路。

“走,喝粥。”邵勋大步当先,领着众人来到正厅,吃起了赤豆粥。

吃饭时没人说话,每个人都神情严肃,仿佛在想着很重要的事情。

或许,他们是真的在思考。

沉默的早饭吃完后,宫人又上了茶汤,供众人漱口。

一切妥当之后,邵勋沉吟了一会,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有数件大事。”

话入正题,众人神色一凛,认真听着。

“其一,今年资粮消耗极大,明年诸郡田亩又只有一熟,故休养生息,将养民力。”邵勋说道。

庾琛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事情他已经提过不止一次了,最近一次是两天前。

而最后一次提起,其实还带了点别的意味:今年前后征集了六百五十万斛粮草,大部分是谁给你弄来的?

老实说,士族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到现在为止,河南豪族真的挺支持他的,没有太多对不起他的部分,送女人给你睡,送粮食、武器、牲畜供给军需,甚至直接出兵为你打仗,已经很够意思了。

甚至你去赈灾救活青州人、河北人,豫兖士族不也同意了么?

用豫州、兖州的粮食救其他地方的人,从人性上来讲,天然抵触,但最后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

你还想怎样?

这么老实的士族豪强,你怎么舍得下狠手?

明年说是休养生息,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比如安置流民。

这可是要花费大量粮食、农具、种子的,你打算让谁出?

庾琛固然有诸多选择,他的外孙很可能当上世子,但他也不可能一味顺从,那样如何担得起颍川乃至豫州士人领袖的位置?

伱都不为别人争取利益,你还想别人支持你?

说到底,庾琛也要妥协,在梁公、士族之间寻找平衡点,尽量调和好两方,这才是他最主要的工作。

“安置流民需费诸多钱粮。”邵勋继续说道:“诸郡勉力凑一些吧。”

卢志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或许,他觉得在某些事情上,再高超的技巧都不管用了。

庾琛沉默了一会,拱了拱手,道:“流民安置于何处?”

“荥阳、汲、顿丘、河内四郡。”

庾琛微微颔首,道:“臣自勉力筹措。”

邵勋又看向卢志、裴邵等人,二人没说什么,只应了一声。

陈有根默默观察着。

他发现今日开会的气氛和以往不一样,微微有些凝滞,每个人都有心事,谈的是这件事,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整体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件事还是在梁国十五郡内清丈田亩、户口,此事断不容情。”邵勋说道:“汴梁肘腋之地,区区数十里外,都没清理完,像话吗?

二十年来,豪族吸纳的庄客部曲委实太多了,很多民户被迫成为庄客。

以前可以理解,今丧乱已平,诸郡粗安,该放散掉一些人了。”

此事需多部门协调,因此庾琛、裴邈、潘滔三人齐齐应下了。

以前梁公只在梁国境内清丈田亩、户口,今年又向外延扩,在青州诸郡大肆清理。

非议肯定是有的,他们也在不停地安抚,力求稳定。

青州送上来的户籍打了个折:八万户。

原因是蝗灾后天师道叛乱。

谁都知道这个数字是假的,真实数字可能永远无人得知,但因为达到了梁公规定的底线(十万户),所以勉强糊弄过去了。

说起来,青州豪族是既老实,又不老实。

老实的一方面是梁公说多少,那就是多少。

不老实的一面是贴着梁公说的数目下限走,且因为灾荒、兵乱给你打个折。

这帮滑头!

“第三件事。”邵勋看了下陈有根,道:“陈卿来说吧。”

“是。”陈有根清了清嗓子,道:“有人说要收回府兵免赋役特权,简直混账!”

粗俗!

这大概是在座士族官员们的一致想法。

不过他们也不是第一天和陈有根这种人接触了,早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

“不免赋役,与丁壮农兵何异?

府兵哪还有资粮锤炼武技、置办器械?”陈有根说道:“没有这些,上阵一触即溃,匈奴人冲过来,一个个斩了你们,届时别哭。”

文官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由御史中丞崔遇出面,说道:“陈中尉此言差矣。

明公欲设勋官,明言军士可凭战功减免赋役。

府兵本来就没赋役,如何减免?”

“府兵拿战功换其他的不就行了?”陈有根不悦道:“国朝以孝为本,拿功勋为父母换个封号,我看很多人愿意。

可换之物那么多……”

“中尉勿急。”崔遇好整以暇道:“吾闻战功还可换地,此地公耶?

私耶?

府兵之地乃公地,本由梁公亲授,仅止府兵一身,死后追回。

如果战功所换之地仍为公地,那么府兵要不要先还账?

梁公授田百五十亩时,可没让他们拿勋功来换。”

“胡搅蛮缠!”陈有根拍了下案几,道:“若无儿郎们提着脑袋搏命,卿辈哪得安坐?

真真是丧良心。”

“勋官如何转任职官?”崔遇又问道:“若大字不识一个,焉能为职官?

那不是害人么?

百里侯、府君之类职官,何等重要?

武人占官,难道要靠卜卦、角力来断案?

成何体统?”

陈有根一窒。

崔遇不再看陈有根,只对邵勋拱了拱手,道:“明公,臣只是据实相问,并无私心。”

邵勋看了陈有根一眼,老陈的战斗力还是太弱了,但他是元从老人,是自己非常信任的心腹部将,更是武人代表之一,也不可能不让他来。

他看向左军将军王雀儿,问道:“今日军中情形如何?”

王雀儿沉默了一下,道:“闻得勋官之事,银枪儿郎皆相庆贺。

纷纷摩拳擦掌,欲封妻荫子、讨得功业田。

若此事作罢,恐伤军心士气。”

比起金正、陈有根,王雀儿、侯飞虎二人其实算是“温和派”武人了。

他们并不主张与豪族完全撕破脸,因为那样是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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