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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7章 太原(1/2)

台骀泽畔,一幅巨大的地图被摊了开来。

阳光洒落地面,斑驳的树影在山川河流间摇曳不定。

“阳曲”是被邵勋提得最多的两个字。

太原八县之中,晋阳户口第一,第二便是阳曲了,但不是因为这里有多么安全,又或者土地多么肥沃,主要是新迁入的人口多——太原郡八县现有一万九千余户、七万四千余口。

当然,谈论阳曲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便是军事。

新兴郡已经名存实亡,石岭关以北的九原、定襄、晋昌、云中四县几无人烟,石岭关以南的广牧县国朝屡废屡置,刘汉时期复设,前阵子又废弃了,原因是没人。

新兴太守刘洽还留在九原县,寥寥千余户人家缘城开垦,安全得不到保障。

如果鲜卑再度南下的话,新兴郡是没有任何阻滞作用的,人家会直薄石岭关。

如此一来,阳曲就十分重要了。

“文纪,我见你欲言又止,显是有话要说。”谈话告一段落后,邵勋盘腿坐在毛毯上,看着孙珏,笑道。

太守邵光似乎早有预料,没什么表情。

晋阳令郝凤就不太高兴了,毕竟他是县丞孙珏的顶头上司,梁王越过他直接问询,让他不太好受——郝凤之父郝昌现任陈郡太守,是卢志早年拉来的河北降将之一。

“大王。”孙珏跪坐在毯上,先拜了一下,再道:“仆闻晋阳仓中有粮三十万斛,羊肠仓内有粮十余万,秋收后各地还会转运百余万斛粮至晋阳。

如此,则大有可为矣!

仆请徙汴梁役户五万人至太原,以实户口。”

“五万人,可不好养啊。”邵勋说道:“还要支付种子、农具,或许还要筹措一些耕牛,这些粮食得全部填进去才够。

不瞒你说,我今年答应了河南休养生息,就这么多粮了,你要我全花掉?”

“大王。”孙珏再拜,道:“吾闻昔年东海王越征长安,自洛阳雇牛车转输军粮,一车止给绢三匹余,而有私民雇牛车自潼关至洛阳,需给绢六十匹,少则无人愿行。

差距如此之大,挽输之酷烈可见一斑,百姓为此家破人亡者数以万计。”

“若大王迁民以实太原,垦荒放牧,时逢大稔,则仓阁皆满。

如此一则人户免于转输之苦,一则便于将官就近调发,以赞王之大业。”

“此言颇有条理。”邵勋夸奖道:“太原可如此,新兴怎么办?”

孙珏愣了一愣,他只是晋阳县丞啊,你问隔壁郡的事?

不过他知道这是表现的机会,立刻说道:“中夏百姓,重于垅亩,事有缓急,难以卒迁。

不如檄调诸部正胡、杂胡,北出石岭,择便于放牧之地,蓄养六畜。

滹沱水劲,泛滥过后,水草丰美,牛羊喜食,假以时日,定然大获其利。”

“或曰有索头劫掠,然草原部落本就如此,千百年来未曾改变,其自有应对之法。

此部北上新兴之后,诸般事体多有仰赖太原之处,断无反叛之可能,可为国之干城。”

“唔,说得不错。”邵勋微微颔首,又问道:“若将河清刘泉移镇新兴,文纪以为如何?”

糟糕!

孙珏心下一惊,怎么绕到自家人身上了?

他反应算快的,立刻说道:“刘将军之部众仅有万余人,少了点。”

“汴梁还有两千余户羯人,一并交给他了。

如此五千户,差不多够支应一时了,索头现在应该也没心思南下,至多劫掠罢了。”邵勋说道:“就这么办!”

孙珏嘴里发苦,感觉好像坑了舅哥。

他心思敏锐,忽然又想到,将来舅哥不要坑了他啊。

刘昭镇岢岚、刘泉镇新兴、刘曷柱镇常山,伯侄三人都是边地大将,万一哪天造反了,岂不是把他这个娶了刘氏女的人坑得再无翻身之地?

“并州诸事,你可还有建言?”邵勋继续问道。

孙珏想了想,道:“太原孤悬敌后多年,从贼者多矣。

王师收复晋阳之后,多有亡命山泽者。

去岁与鲜卑战,诸部胡人群情骚动,亦有惧罪隐藏者。

大王宜令长吏张榜招携,勒令归家,一概不问。”

“北国重镇,贤良多矣。

囿于出身,无门参选。

纵有材器,难得进身。

大王可特事特办,量材授官,如此则民情大悦,亦不虞此辈煽惑叛夫,糜烂地方。”

“太原多年征战,官员无心理事,冤狱滞讼多不胜数。

大王可遣人寻访苦主,秉直办案,洗雪民冤。

如此花费不多,而带来之人望实多也。”

“国朝以孝为本。

敬老养亲,人伦之道。

大王可令诸郡年七十以上或家有废疾者,免其一丁差役,以便奉养。”

“连年大战,亡殁甚多。

大王宜令诸郡长吏查访各自地界,若有暴露骸骨,请予埋瘗,并差官致祭。”

……

邵勋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孙珏说了一大堆,且思路清晰,非常有条理。

他看出来了,到底是沦落到亲自种地吃过苦的,孙文纪并非那种不接地气的士人,有两把刷子,可以继续培养。

“善。”他一拍大腿,赞道:“君之策可行。”

最重要的是花费不多,带来的好处却不少,花小钱办大事,这是人才啊。

县令郝凤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

下属这么出色,压力很大啊。

“今岁丰稔,百姓安乐,便依文纪之策,于太原增置台骀、广牧、洞涡三龙骧府。”邵勋站起身,说道:“所需兵将,自许昌、兖州世兵中挑选二千四百人,自洛阳中军内再选一千二百壮士,举家而来,部曲则发汴梁役户以充。”

此言一出,孙珏还没什么,其他太原士族官员们却面现愁容。

台骀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位于晋阳城南十里——此湖泊后世已湮废。

广牧应该就是废弃的新兴郡广牧县旧址了,听梁王的意思,那块地属于太原郡了。

洞涡是洞过水的别名,应位于晋阳、榆次二县之间。

如果再算上晋阳北的三交龙骧府,以及阳曲县的石岭龙骧府,太原郡竟然有了五个龙骧府整整六千户府兵,一跃成了堪比高平、陈留的府兵重镇。

这些兵将趁着太原荒无人烟的机会扎下根来,可就赶不走了。

与他们相比,太原士族的力量真是寒酸得可以,几乎不值一提。

并州,梁王说了算。

******

“庾蔑、苏恕延不会出事了吧?

还没消息传回?”九月底、十月初的时候,太原各县的越冬小麦已经种下,邵勋已经来到晋阳以西的楼烦县了,还是没收到使团的消息,不由地有些担心。

司农卿殷羡刚刚巡视完羊肠仓,与陪伴邵勋而来的侄女殷氏对了下眼色,然后便来到了一处新建的学堂前。

说是新建也不对,因为这学堂就是拿一处废弃的院落改建的,此时坐了七八个孩童少年,懵懵懂懂地上着课。

梁王正站在院外,静静看着这帮求学的孩童。

殷羡知道,这都是楼烦县山里部落酋豪的子侄,被勒令派到县里学习。

楼烦县设教谕,非官,乃县令上佐,主要任务就是教授部落贵人子弟。

至于有没有用,那就天知道了,反正梁王觉得做这件事比不做好。

“洪乔。”邵勋远离了院落,说道:“羊肠仓如何?”

“粮豆十六万一千余斛皆在,另有干草二十万束,点验无误。”殷羡禀道。

邵勋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一指县城附近开辟出来的农田,说道:“十月了,牧人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山下。

楼烦县设立不过一年,竟编得一千二百余户、六千余口,着实惊人。”

殷羡放眼望去,自城墙根往外延伸,简陋的窝棚随处可见,非常凌乱。

蓬头垢面的牧人进进出出,忙碌不休。

他们没有选择种冬小麦,而是在田里种满了芜菁,显然是为牲畜过冬准备的。

看得出来,他们仍然本能地倾向于蓄养牲畜,而不是积攒粮食。

一片窝棚之中,偶尔见得几座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大宅院,应该是部落贵人们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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