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思无邪(1/2)
看到“太黄了”,宁春宴一个激灵。
那要说这个她可就不困了。
“这个集子在我看来,就是用最好的刀工在屎上雕花。
我不否认它里面展现出来的功底和素质,但是它根子上就是坏文学,文笔越好越反动。
“程醒你在我看来一直是个很有才气的年轻人,你怎么能堕落到沉迷这种文学呢?
我不理解。
有谁能理解,可以出来解释一下。”
说话的这位,名字叫做钟俊民,是南大文学系教授,中国古代文学方面的专家。
学术素养极其扎实,是个可爱的老头子。
宁春宴的中国古代文学就是他教的。
她很少听到老头子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顿时有些好奇程醒怎么惹他了。
此时,另一位又在群里发话了:
“钟老师,我不太认同你的观点。
你说这是屎上雕花,我们首先要厘清,它究竟是不是屎。
爱和性本来就是人性当中固有的组成成分,你说它是屎,那我们大家都是屎人,我们繁衍的过程都是在搅屎,人类的历史就成了历屎。”
宁春宴嘴角彻底扬了起来。
说话的这位是黄星火,也是南大的文学系教授,而他是研究现当代文学的。
他思想比较激进前卫,和钟俊民不光在性格上还是学术上,都分歧极大,所以总是能看到两人吵架。
不过,两人吵归吵,也都只局限于学术,在日常生活中并没有什么矛盾,上次宁春宴还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在食堂吃饭。
钟俊民说:“黄星火你不要用滑坡谬误来曲解我的意思。
我有否认爱和性是文学的永恒母题吗?
问题在于文学如何在精神上超越它,如果不去超越,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黄星火说:“人本来就是一种动物。
超越,如何超越?
禁欲还是阉割?
难道当和尚,像西方中世纪的教徒一样束缚人性,就是超越了?”
钟俊民说:“你有没有看过程醒小友发的集子?”
黄星火说:“我看了。”
钟俊民说:“你有什么感想?”
黄星火说:“津津有味。”
钟俊民说:“那这就是一种沉耽于低级趣味的行为,你刚才说的不超越,无非就是享乐主义。
你刚才只是在为你的享乐做辩解。
无需再言。”
宁春宴盘起腿,趴在了桌前,喝了口水。
开始认真地看热闹。
她从小与别人不同,爸妈吵架,其他小孩喜欢哭得不可开交,将家里变成咆哮深渊。
但是她不同。
她喜欢搬一把小板凳,坐在旁边看。
就差挥舞着小拳头喊“打起来打起来”。
黄、钟两人似乎在为程醒发布的某个作品而争吵。
宁春宴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但不妨碍她趁机围观。
过了会儿,黄星火接招了。
“是享乐,还是审美?
你我都不能否认在阅读这个集子时产生的愉悦感。
但你要分清楚,有一个真实的客体来取悦我,我从中获得成就感,那才算是享乐,但那个客体是不存在的。
我只是单纯地从阅读中汲取了某种能量。
“换句话说,如果有人能仅凭文字让人体验到真实的认同感,那就已经成为艺术了。
因为这是单纯的对美的欣赏。
审美,就是文学。”
钟俊民也回过来长长一段话:
“呵呵,典型的一元论思想。
你说的愉悦,看黄色小说也能做到。
当然,这不是黄色小说,但我不认同你只看到表面的漂亮,对文字内里透露出腐朽和糜烂略过不谈。
“文以载道,修身养性,这些应该肩负起的任务,我没从这个集子里面看到任何影子。
我认同其术,我不认同其道。”
黄星火说:“载什么道?
修什么性?
为什么电影、电视剧不用载道,可以单纯地愉悦人,为什么要让文学来扛起这个重担?
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不要再说这种陈腐的思想了。
更何况,《诗经》又载了什么道了?
《诗经》都没载,你干嘛给其他作品念紧箍咒?”
“这集子怎配跟《诗经》相提并论?
《诗经》思无邪,这集子也思无邪吗?”
“怎么不配?
这个集子里至少我目前看到的,每一篇的基调都是沉郁痛切的,甚至还怀有一丝悲悯。
就是这种基调,才让它于情色间见严肃,这种矛盾交织成的荒诞感,是后现代主义的典型特征。”
“悲悯?
你从情爱的挑逗当中看到悲悯?”
“悲悯就是悲悯,它作为人类最高级的一种情感,无处不在。
难道你从《金瓶梅》中看不出悲悯吗?”
“《金瓶梅》里可不止有情爱。”
“这个集子里也不止情爱。
它底层也藏着冰山。”
两人聊到这里,句子越来越短,频率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强。
字越少事越大,到这里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这时又一个人加入了群聊:
“刚才两位老师的辩论我全程围观了,我也看了程醒君发过来的集子。
我和两位老师一样,完全认同这个作者的写作功底。
但是我也有些惋惜他把才华用在这种地方。
给人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感觉,始终是难登大雅之堂。”
说话的是最近的新锐作者秦欢。
他最近写的《姑嫂树》刚刚登顶当当网文学类书籍销量榜。
“我不这样认为。
大雅之堂究竟在哪里?
是在人们的心里。
如果这样的文字真能走进人的心里,它外壳是什么表皮其实并不重要。”
说话的是《文摘》的编辑皓月。
“是啊,这个时代雅与俗的边界已经十分模糊了,何况这篇集子从头到尾都给我一种‘大俗即大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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