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令姜指尖微微地颤抖，一时间，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像嘭嘭的沉重擂鼓。

她唇线紧抿，用力压下满脑子纷乱的思绪，平平淡淡看了陈珩一眼，也不再做声。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这间不甚宽敞的卧房霎时便更静了。

卫令姜的目光从陈珩肩上掠过，此时那一照白灿灿的日光如沙金般又流泄了满地，将桌案上的纸笔和白瓷茶盏都照得亮亮堂堂。

屋外，从敞开的小窗外，依稀能看见浮玉泊的一角。

碧波晃漾，湖水涟涟，隐隐有几只鸥鸟极快地飞掠过水面，啾啾鸣叫，只留下一道飞白也似的残影。

周围是如此的安静。

静到仿佛是万籁都无声。

这一层尽是清净雅间，与第四层相较，虽是不甚广大，但因只得两间相连的厢房，居中还摆着些松柏山石，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幽静雅致意味。

那日操持着金霞舟，面色黝黑的道人罗璋正走在前引路，对几个身位后的一名中年道姑微笑道：

家人故交们只能立个衣冠冢，来聊寄哀思。

不过筑基之后，便是紫府了。

怀揣这般的心思，罗璋此时心头也是欢喜万分，便领着胖大道姑走向门户处，连脚步都轻快。

罗璋连忙上前叫住：“什么事有这般急切？”

“等等。”

罗璋纳闷摇摇头。

“不好！”

只能是借这炼师弟子名头，让身上风光些罢了。

不过两间厢房罢了，些许符钱而已，没了还能再赚。

这些年里，他也算是想明白了。

传闻，那位在“丹元大会”上夺得魁首的君尧真人，未成道时，就曾在天外觅得了一篇上乘开府真法和一门不知名姓的仙道大神通。

“两位道友不必害臊，恩师有大事要托付！

且请出来一见！”

而这时，真炁已在屋里转了四五道，仍是一无所获，胖大道姑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毕竟大千世界，万道诸天，无量量如恒沙之众。

罗璋脸色猛变，因这是极其失礼的事。

听到胖大道姑这样回应，罗璋心头更喜。

要么，便是由他们的师长带领着，去天外求取机缘，以期能撞上大运，得手一篇上乘的开府真法。

在她身边。

但他已来不及制止了，胖大道姑的真炁已进入了厢房内。

而自己资质又不如身边这位九师姐好，也断然是无法被怀悟洞主收为亲传，风光一时的。

说到底他虽是拜入了大派，但终究不是什么宗门真传，不然也绝不会同罗璋等一起饮酒作乐。

没有五光宗、花神府那等大势力做后台依仗，便是有心想要借阅，八派六宗、十二世家也只会当个笑话。

不过他终究与其并未深交，哪怕觉得有所不对，也懒得多做探究。

似这等上乘真法，向来只在八派六宗和十二世家流转，从未向外泄出过。

况且罗璋自身也并非是什么修道种子，更是不入怀悟洞主的眼了。

罗璋已是上前去高声叩门了，只是叫喊了半响，都无人来应。

但这份静谧只悄悄停驻了刹那，便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打破。

被拉得无比漫长……

那时候，他也能名正言顺称自己一声筑基道人。

期间卫令姜忍不住想喘口气，却只是被陈珩不耐烦地用力一扯，反而还环得更近了些。

“我的散景敛形术尚未大成，别离太远。”

罗璋笑嘻嘻登上长梯，躬身向后虚引，一边继续领路，一边乐呵心想：

“恩师见我对他老人家看重的人杰如此礼遇，说不得也是欢喜的，更要夸赞我呢，万一他老人家一开心，大大方方赐下我一篇开府真法，那才是切实好处！

真真正正的大好处！”

纵是连五光宗和花神府这等大派，也是无缘一见。

以往应当都是道侣家眷才会选此处吧？

莫非，那两位得师尊赠丹的道友是……”

能在他们尚未起势时，就用区区两间厢房同他们攀结下交情，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罗璋知晓自己修道天资并不如何，说不得炼到死，都只是在筑基境界上徘徊，早晚是要入土的，若不得机缘，只怕是进不入紫府，辟不开那口“身内外之府”。

他们若想更进一步，开出上乘的紫府异象。

好似。

九师姐在被收为亲传后……性情就仿佛变动了不少？

……

“小弟就知道，恩师特意赠丹，必是要特意青目这两位道友！

看看，如今师姐这不正是来了吗？

还好小弟乖觉，也特意舍出了两间相连的厢房来，正巧省了师姐一个个去寻人的功夫了！”

如此一来。

他只是冷淡环着自己，仿佛像例行公事一样，环着的只是一座玉雕或者是石像，并不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这每月的讲道最多也仅半个时辰，就算讲道已了，心头存了困顿，想要求个解惑答疑时，可法坛下足足有千百的同门师兄弟，又哪能争得过？

“只怕是我等搅了两位道友的好事，里内怕不是正在颠鸾倒凤，巫山云雨呢？

无妨无妨，我已是过来人了！”

但要说什么实在获益。

罗璋这些年苦心积虑地积攒符钱，仗着有怀悟洞主弟子这层虎皮在，大肆行商贾之事，甚至还延误了自身的功行。

他自觉倒是颇有天赋，算是个中好手……

谁也不知晓这虚空星海里，究竟埋藏了什么造化，又到底隐匿了几处前人别府。

说完，胖大道姑便拱手告辞。

连他们那些被元神老祖内定的真传弟子，若是到了筑基三重，想成就紫府境界时，若想在异象上更进一步，也唯有两个法门。

像身后这位九师姐，就是天资不凡，被怀悟洞主收为亲传后，修为更是堪称一日千里。

不过九州四海，有此气运的人倒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一无所获，落了个空手而还。

……

若是真撞上了大运，莫说区区一篇上乘开府真法，便是传闻中起死回生、夺天造化的“九转太乙还丹”，说不得也能碰见几葫芦。

……

胖大道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倒是松了口气。

在他几个身位后，是一个面如中秋满月，身形沉硕的胖大道姑。

这个被罗璋称呼为九师姐的胖大道姑约莫四旬出头，双眉斜飞如鬓，虽然身躯要比常人宽阔上整整一两圈，但在走动时，又灵巧轻便非常，仿佛一头矫健异常的人熊，自有一股凛然威势。

卫令姜抿了抿唇。

在心思百转间。

他那浓长漂亮的眼睫下，只有一片毫无波动的晦暗阴影，没有欣怡，也没有什么血气方刚的炽烈。

她微微笑放出了一道真炁，就从门缝钻进，高声道：

在屡屡所获甚微后。

今日。

便唯有顺着怀悟洞主的心思行事，摸着他的念头去讨好，阿谀谄媚，卑谄足恭！

反正自家恩师是南域里出了名的豪爽大方，自己终究是他弟子，看着这般份上，说不得一个老怀甚慰，便把“开府真法”给赐下了呢？

据那位酒后的五光宗弟子所言，此法已被他们五光宗内绝大多长老所厌，因太过得不偿失，而即便是被宗门老祖看好的真传种子，在筑基三重，成就紫府之际——

“九师姐且放心，那处暗门若是其中一方封上，另一人无论如何都是打不开的，只是个无用摆设罢了，不必担心小弟乱点鸳鸯谱。”

而在她思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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