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门这样久，温凝不清楚裴宥为何不带她去见长公主，像是昨日一时不快特地不带她，又像是原本就没打算带她过去。

她琢磨了一会儿，但也没想太多。

都好几个月过去，长公主似乎仍未消气，并未从佛堂出来，温凝也就只将给她和裴国公的礼物嘱王勤生送过去，没有亲自去奉茶。

回京第一日，她便在整理各种行李和礼物中过去。

第二日，她令人将分好的礼物装上马车，回了一趟温府。

其实按理她该与裴宥一道回去的，可裴宥昨日一早就入宫述职，接着大概是去了工部，整整一日都没见着顾飞徒白的影子，约莫是积了四个月的公务，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裴宥都带她去江南了，现在全京城都认为裴世子宠她这个世子夫人宠得不得了，她也就没有必要为了让温庭春放心，耽误他一日时间要他陪她回娘家。

瞧，她这世子夫人，做得多称职。

在温府与温庭春和两位哥哥用过晚膳，开开心心地回到国公府，第三日，温凝打算约段如霜见一面。

只是才要提笔写拜帖，菱兰在一旁道：“姑娘，我是不是还没有同姑娘说？

如今段姑娘不在段府了，拜帖不用写到段府去。”

这……分明是心虚啊。

温凝早知段如霜会走到这一步，也难免叹了口气。

段如霜与温祁那段，原来在这里啊。

晚膳时顾飞站在裴宥身侧，时不时打量自家世子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慢条斯理地用膳，也便松了口气。

“温姐姐，此前给去的信中提到过，药商我们是已经谈好了，铺子也选好了，你这几日若哪日有空，我带你去瞧一瞧。”段如霜不疾不徐，与去年初见时比，竟已经有了些女掌柜的风范，“但你此前同我说温家大嫂想入药铺看诊，前些日子我同她聊过这件事……”

他早几日就往回传了信，地龙烧起来都有上十日了，好端端的怎会坏呢？

世子与夫人在江南时分明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同居同寝，同进同出，一个去办事，一个在家中绣香囊，一个讲学，一个就在下面听着。

顾飞受不得裴宥盯着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世子，回……回吗？”

顾飞一见这情况便抓了抓脑袋，府中的确传信来说夫人留了段姑娘用膳啊，这是……夫人宴友也不等世子回来？

早知如此，她何须跟在裴宥身后卖乖讨好？

她不用他的银子也能成事好吗！

清辉堂内，段如霜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近来发生的事情。

从此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顾飞吃过烧饼，没再用晚膳，待裴宥用完，便跟着他一道又回清辉堂。

温凝低咳一声，拿起酒杯浅酌了一口。

“温姐姐，今日来主要有两件事，一为酒坊，二为药铺。”没闲话两句，段如霜就将话拉入正题，朝跟来的小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鬟便呈上两本账簿，“年底了，这是酒坊的账簿，还请姐姐过目。”

“可他们知道我与你交好，不敢直接欺辱我，便将主意打到我娘头上。”段如霜拿帕子擦掉沁出眼底的眼泪，“这样的家，如何待得下去？

我若将手上的银子交出去，他们便从吸我娘的血，变成吸我的血，那倒不如一刀两断来得痛快！”

怎么这才回来三五日，就跟上辈子的事儿似的？

温凝欣喜不已，当即亲自出去相迎。

难道世子与夫人又要像之前那样，各过各的日子了？

但今日这么晚，回去等备好膳，都不知什么时辰了。

裴宥：“……你说呢？”

段如霜抿抿唇，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我瞧着她是极有热情的，可一听铺子里只有她一位大夫，男女都要医治，便有些踌躇。

温姐姐年节若回娘家，可抽空与她再聊一聊。

若她不愿出诊，年后我再去找其他大夫谈。”

却也不过几息，他抬眼，看向书房那张床榻。

果然，裴宥径直去了书房。

“具体段府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段姑娘不在段府是千真万确的，姑娘不妨先问问二公子。

二公子应该帮了段姑娘不少忙，她如今住哪里二公子肯定清楚。”

说着便起身，打算离席了。

“诶？

如霜妹妹你等等我！”

温庭春以权谋私一事闹得是如何人尽皆知，当然不需赘述。

而此事之后全京城乃至京城之外的人，都知道这酒坊是温凝这个世子夫人开的。

裴宥走进书房，径直在书桌前坐下。

呵，想得挺美。

冬日的夜晚，窗外只有呼啸的风声。

“大鹏展翅，一跃千里，扶摇直上！”温凝也举杯，两人目光灼灼地碰杯，一饮而尽。

但这段时日累积的事务不少，裴宥从工部出来时，顾飞已经啃完两个烧饼，一见裴宥的身影，连忙迎上去：“世子可用过膳？

要不就在长安街下个馆子再回去？”

“如霜妹妹不在段府了？”温凝惊讶地放下笔，“你快与我说说发生何事，她如今又在何处？”

“好。”温凝点头，“这几日我寻空去找她聊一聊，尽快给你答复。”

照裴宥与温凝的约定，的确是该各过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了。

戌时刚过，窗上的光亮暗淡，院子里的灯烛灭了。

段如霜粲然一笑：“温姐姐在京中就是好。”

哎，也是奇怪得很。

温凝亲自将段如霜送上马车，不作他想，回去简单收拾一番，便打算沐浴歇息了。

“温姐姐。”段如霜又道，“酒坊如此红火，说到底还是沾了世子的光，你记得好生感谢他才是。”

不仅京城周边都有许多人特地赶来买酒订酒，浮生醉一时成为京城顶热门的铺子。

温凝抽了一口凉气。

清清冷冷，毫无温度。

他忙推门进去，拱手候命。

“没有了？

这些都是公事，私事呢？”温凝托着腮凑近段如霜，“私事就要没有与我聊的？”

“而且……”段如霜又拿帕子捂住唇笑，眼神略有些揶揄，“算了，姐姐这几日有空亲自去酒坊看看便知。”

“没关系如霜妹妹。”温凝拍拍她的后背，“那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今后你便不受管束，也不受挟制，你会比他们都厉害，会走出一条自己的道来。”

“不必。”裴宥神色淡淡地上了马车。

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也不给温凝多问的机会，段如霜继续道：“这第二件事，便是药铺。”

再扫这书房。

上辈子也是菱兰在她身边，这样瞪着眼睛一脸惊诧地说着段如霜的事儿。

说马车拖了几十车，段府都快被搬空了，那段墉被全城笑得三日没去上值，偏他一个京兆府府尹，京城百姓的父母官，不能众目睽睽将段如霜如何。

段如霜倏然就红了脸颊。

裴宥扫了那窗一眼，眼神重新落回书卷。

“温姐姐丰腴了，看来江南果然养人。”几个月不见，段如霜窜了些个子，瞧着竟比温凝稍高一些，一见温凝就露出笑容，挽上她的胳膊，“本该让温姐姐休息几日再来叨扰的，可再过几日便是年节，我实在有些等不得，也不知今日温姐姐是否方便？”

上辈子温祁与那姑娘结识，似乎是在她与沈晋开始议亲之后。

这辈子她同沈晋直接退婚了，哪曾出去游玩，所以……温祁到底和那姑娘认识没？

这几日回国公府没有个定时，冬日菜又易凉，因此与厨房交代过，等人回去再备膳。

“这几个月咱们的酒供不应求，尤其这年节前，全都抢售一空了。”说起生意，段如霜又是两眼亮晶晶的，“我早早给工人们放了假，待初八再来，咱们明年的营收定能再翻上几番。”

顾飞默默掰着手指算了算，第一日、第二日……这是第四个晚上了！

一回国公府，世子居然又睡起书房，夫人昨日回温府不等世子，今日宴客又不等世子。

这两日菱兰净顾着问温凝在江南发生的事儿了，京中的事还未及与温凝说完，当即拿了把椅子在温凝身边坐下。

“那你与我二哥哥呢？”温凝又问。

清辉堂冷冷清清，主屋大门紧闭，只有院子里的秋千在阵阵夜风下轻轻摇晃。

顾飞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那我们回府夫人今日宴请段姑娘，世子同夫人一道招待段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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