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也就抬头，不甚明白地看着裴宥。

裴宥仍旧抬着她的脸，距离近得她忍不住想要退缩，却被他手下的力度扼住，只能那样近地在他眼皮地下，一丝一毫的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他扯了扯唇角，下了矮榻。

她才不要过去。

裴宥没有再去矮榻上，而是在房内的茶桌边坐下，“所以你的意思，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沈晋对你死心？”

整个人往后仰时，腰上一紧，被裴宥捞了回去，“咚”地一声，正好倒在他怀里。

她下意识想跑，怒火中烧的裴宥，她上辈子在他手上吃过太多苦头。

她猝然回头，胸脯上下起伏，用力地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平静下来。

这也让温凝突然回过神来。

离得那么近，阳光又那么足，她心里一堆小九九，但凡有什么心思，一个都别想逃过裴宥那双眼。

“民间还传言温姑娘对在下倾心相许痴心一片，我看也不尽然？”

冷静，温凝。

以至于他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时，她几乎没反应过来，脑子被他这些问题轰得支离破碎，几乎要无力思考，抑或说，不知该从何思考。

温凝心中咯噔一下。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临事又改。

赌坊居然都叫他查到了。

温凝眨眨眼，马上答道：“与二公子的婚退了，心下伤感，去喝酒。”

温凝头皮一阵阵发麻，万万想不到裴宥竟能查得这么细，算得这么精。

裴宥“呵”了一声：“看来在温姑娘眼里，裴某的确极好糊弄。”

他已经将事情查得这么清楚，再去否认没有意义，她也无从否认。

温凝耳边轰隆隆一声——

“温凝。”他两指捏住她的下颚，欺下身来，那簇火苗沉沉落在她脸上，“你耍我。”

他居然知道！

他居然都知道了！

他是如何知道的？

何时知道的？

！

温凝：“……”

温凝被他问了一通，脑子里早就打麻花了，什么考虑得怎么样了？

浮生醉被他查到了，倒也无妨，大胤也没规定说官员子女不得从商。

但也就一息，裴宥后退一步，率先放开她，眼底那簇火苗被这个意外打散，取而代之是微蹙的眉头，略有疏离地瞥着温凝。

只她怔怔望着裴宥，他的脸越来越近时她终于看清他的眼底。

裴宥眼神凉凉，也不知是否信了，“你倒挺有自信。”

“民间传言……”

极怒的火苗。

裴宥睨着紧贴在门槛前的人，个子小得很，心思却大得没边。

如今的裴宥，不是上辈子的裴宥。

但她去宜春苑做了什么，那四千两银子的去处，怎么可能对他讲？

温凝手底的香囊都要被她抓破了，硬着头皮道：“还余四千两，在温府，阿凝将银票收起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裴宥继续道：“为了开这酒坊，温姑娘当了五百两私己，甚至出入地下赌坊，以小博大，胆量亦是叫人佩服。”

他生来不易与人亲近，后院那些小妾，一个都没碰过。

温凝一咬牙：“大人若不信，自可让阿凝回去一趟，阿凝取来给您看看。”

“为何？”

今生，不是前世。

“本金五百两，一赔十，再得五千两。

酒坊初始启动资金一千两，之后追加五百两，中间经营困难却并未再有追加，直至今年初春……我给你两千两，你追两千两，还有四千两，去哪里了？”

“当日宜春苑一遇，温姑娘并非为在下而去，你女扮男装出入勾栏之地，所为何事？

又为何在遇见我后佯装诉请？”

裴宥就在她身前一丈处，身姿风流，神色清淡，没有刺眼的阳光在背后，五官看来更加明晰，眉骨下那颗红色的小痣也更加招眼。

他坐在茶桌边，居高临下地觑着她，见她抬头，眉眼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站起身。

三两步便到了她跟前，弯腰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入他眼底，亦将她的眼底一览无余。

“温姑娘既然决意嫁人，那便如你所愿……”温凝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话语绕回去了，望着她的眼神寡到极致，语气却也不容置喙到极致，“嫁与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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