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以后，子玉定是事事都听小寒姐的……”

从此往后，他，这个披着“皇甫翊”人族身份的离勿仙魂与容啸妖魂的混合体，就是良子玉了！

从此往后，他，就是她九小寒亲口认下、如假包换、对其有着救命之恩的干弟弟了……

“外面风大，再有太阳，天气还是很冷。

你喝完了药，就进里面歇着吧。

不必陪我一起守在这儿的。

乖！”

言罢，九小寒顺势摩挲着自己身上某些可以作为纪念和赠予给他的小物件。

然而，她从上到下搜罗了大片刻之后，右手的几根指尖，下意识地落在了左手腕处那条特殊藤制的纤细手链之上。

可，九小寒犹豫来、又犹豫去的，最终，也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将其摘下来、送给自己刚刚结了拜的“子玉弟弟”。

▽▽▽▽

毕竟，这条手链，是在两年前九小寒“生辰”的时候——也就是九小寒被师父无为子道人捡回清心观的每年纪念日，她的十七师弟悟彦亲自攀岩采摘、亲手为她编制，送给九小寒当生辰礼物的。

而，那一年，九小寒十八岁，悟彦十六岁……

真正的仙柳藤，分为两种，一种是吃人兽的“肉柳藤”；一种是不吃人兽的“素柳藤”。

她将他的掌心翻转朝上，用她自己食指的指尖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了起来。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子玉，我素日里，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

你把我当做平常人对待，便好！”

只是，七万年来，他始终断情割欲的，明明心里喜欢得不要不要的，可就是“毫不自知”，还偏偏死乞白赖地、自己爱跟自己较劲！

由此，当下所有的一切苦果，怪只怪，当时的离勿仙君，太过于洁身自好，高高在上着不食人间烟火。

他自是知道的：那时，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人、或是和这手链相关的什么事情。

要不然，她势必不会欣然接受，这一份如此“别致”、如此“用心”、如此被赋予了“特殊含义”的生辰离勿；她更不会一直贴身带着这条手链。

谁，又能没有点“过去”呢……？

就连少年自己，他不也是会时不时地心心念着，那个曾经与离勿神君一同生活在天宫三清境的朝夕殿内、长达七万年之久的蓝净初仙子吗？

“对了，小寒姐，‘良子玉’，这三个字，要怎么书写啊？”

“比‘王’，还要多一点儿？”

“其实，我无非就是，在每一日里呢，都会有一大半的时间，变成现在这样的瞎子。

可是，一旦等到天黑了，我就又能和常人一样，什么都可以看到了啊！

到时候，你再学给我看，不就成了？”

就算是朝夕殿内外再顽固不化的石头，都看得出来，离勿哪里是舍不得那些小物件，明摆着是心中放不下做了这些物件的人儿呢！

“狼少年”瞧着她如此认真教字的模样，他也开始认真地模仿着她的姿势和动作，跟着她一起转过头去，瞪大了双眼，表情还显得很生气，似的：

“你看，是这样吗？”

仙柳藤，常年生长在最陡峭、最隐蔽的清心山崖阴面的石壁缝隙之中。

“嗯！

先教我写‘子’字吧！”

“好！

等天黑……”

少年忽觉自己失言了，倍感不妥，又是一阵阵的内心自责：

“呃，对不起！

我忘记了，姐姐的眼睛现在还看不到东西的！”

他既不主动明说，她也不多语询问。

这，就是日久养成的默契。

话音未落，九小寒便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还振振有词道：

“良，一点一艮，善也、美好者也。

古字的良，犹如水中之梁木，亦像品相好的稻谷从风柜中流出。”

只是，师父无为子对悟彦的心思早有察觉，以清心观观规为戒，提早警示了他：

清心派弟子应当保持一贯的清心自律；至于，男女之事，是日常修行中，必戒之一。

他贵为天宫战神、位高权重、一身荣宠，却唯独不懂如何用珍爱来守护她，最后，只能换得，既不能保她周全、也无法回应她的真心之结局。

少年又及时地点头应声，并信誓旦旦地对九小寒承诺道：

平日里，仙柳藤的颜色，总是显得枯黄或泛黑。

远远看着，总像是大片大片枯死了一般的普通藤柳类的植物干枝。

她不只是耐心地详说着这个字的来历，还示范性地给良子玉做出了，一个扭头回看的象形动作，帮着他更容易记忆。

九小寒又在“良子玉”的手掌心继续边说边划着：

更何况，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赏金猎卫，首先当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才能保证毫无后顾之忧、无牵思无挂碍地完成任务。

九小寒也是想借此话、来告诉悟彦：只有先报答完师父的教养之恩，才能去设想和规划自己的未来、以及日后她和悟彦各自如何发展的事情……

一边写着，她一边对少年说道：

九小寒继续边在他手心里写着，边给他讲解着：

同时，他又得佯装着，自己果真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模样，好生追问着九小寒，道：

“啊……这就是‘良’字啊……姐姐刚刚说的是‘一点一什么’来着？”

然而，其实，他并非没有注意到，刚刚九小寒在触碰她自己腕上那条手链时、那种踯躅和流连的神色。

被九小寒不停写字的手掌心一阵阵痒痒的，“狼少年”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撩起一波波躁动。

它们的质地坚硬无比，甚至能将石头勒出很深的痕迹来。

每每“狼少年”感受到，离勿神君越想念那净初仙子，他自己的心口处就越是疼痛难忍，犹如被什么利器在不停地狠劲儿搅动，似的……

当时，尚未弱冠、正二八年华的悟彦，本就是打算着，以他这条自采、自制的“素柳藤”手链，作为“定情信物”赠予九小寒，来暗示自己早已心悦于她。

“行！

小寒姐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

毕竟，在清心观中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二人年龄又相仿，朝夕相处着，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情。

九小寒轻轻地笑出声来。

“一点一艮。

这个‘艮’字呢，就说来话长了。”

母亲生前留给自己的那块蓝枝玉璧，已经不慎丢失；九小寒若是真能送他一道护身符，那自然是极好的。

少年连忙回应着她：

“好！

好！

平安符，好！”

少年见她如同阳光般灿烂而温暖的笑容，便点了点头，回应道：

沉默了半晌，他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了一个自己从未有过的大胆念想，他决定了：

当自己和九小寒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想做好她的“子玉弟弟”；

他不想再当，什么身为王族后裔、却要四处躲藏求生存的皇甫翊了；

他更不想再承受，什么离勿天神残留下那前几世那么折磨人的痛苦记忆了！

于是，他便随意地找了个新话题，转移着自己心脏剧痛不已的注意力：

听到此处，少年连连点着头，意味深长地笑着，回答她道：

“好记、好记，委实好记得很呢！”

“‘良’字，你学会了。

那，‘子’和‘玉’，两个字，反而，都比较好写了……”

可就在刚刚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后悔了：

噢……也对啊，早就已经应该是上学堂、读书卷的年纪了，却一直苟活在这乡间僻壤的荒野山林之中，他，怎么可能会识字、写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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