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九 金蝉脱壳六
“你——打算留下?”她不解。
楚涛又笑了:“这与你无关,凤仪。
你已经帮了我一把,足够了。”楚涛扬起他的一只手,白色的犀皮手套——“曦月”在灯火中素雅着。
此举,自是不容她再言。
楚涛继续说道:“别以为齐恒就没什么心眼。
他能同意你设宴款待我等,必然会想到你我之间的这一层——兴许,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或者说是男人的嫉妒心。
如果他突然发现我不在这个屋子里了,以他行事的作风,不会容你辩解半句,一板斧就能把你结果了。
他很在乎你,凤仪。”
冷凤仪欲言又止,终究惆怅凝眉。
楚涛的眼眸温煦如暖阳。
“抱歉,凤仪,如今的楚涛,既不能为你弹琴,也没法为你遮风挡雨,更不能娶你为妻。
于是我只好放手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把冷凤仪带去何方。
他们彼此交身而过,皆已行得太远。
情难自禁,凤仪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环住他,倚着他的肩膀,如同靠着一棵大树:“可是,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懂我,信我。
自相逢,他便再没走远。”她知道,他一定会走,这一别,怕真是相见无期。
只是希望,这样的时刻略久一些。
“别这样,凤仪。”他依然在笑,却是疲累地笑着推开了她。
他已承载不起,甜言蜜语背后的铁石心肠。
一次次受伤,他累了。
当从冷凤仪嘴里听到的依然是“交易”这样的字眼,他只感觉不曾有过的心累。
她坐到了琴前,拂袖,悠扬的琴曲激荡。
酒入琉璃杯,满屋芬芳。
多少年没喝过酒的楚涛竟自斟自饮。
烈酒入喉,立刻便激起猛烈的呛咳。
苦笑,再饮。
她的琴音,早已在他之上了吧。
又想起那一句:“断弦哥哥。”苦笑。
当年的冷凤仪,又岂是真要他教琴?
别离之音,一丝留恋,一丝怅惘。
曲终。
“谁都回不去了……何苦借酒消愁?”冷凤仪摁住了他手中的酒杯。
“我楚涛会借酒消愁?
谁信?”他呵呵地笑出冷漠,忽又沉寂道:“自是,相忘于江湖。
别让我知道——你过得不好。”
“相忘于江湖……”泪水又一次润湿了眼睛。
冷凤仪轻轻叹息,又不置可否。
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悲:突然发现,自己当年所放弃的,才是一心所求。
她终于明白,忘记一个人,永远比爱上她困难得多。
但是楚涛已经背过身去:“走吧,给外面的宾客一个交代。”
冷凤仪望着他执杯淡笑的样子,怅惘若隔世:“酒,于伤不利。”
楚涛却彻底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屋外去。
屋外的刘思仁望见少主手中的酒杯也甚是一惊。
二人瞬间交换了眼色,刘思仁也不再言语,只随着他的步伐他的笑,向众江湖同僚,一路笑迎一路醉。
留下冷凤仪,呆滞在原地,秋菱唤她,她迟疑许久才应答。
第一次惊觉,他该是忍着多大的心痛。
许是他一直笑着,才让她迟钝了:原来,她竟伤他至此!
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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