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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血色重瞳(1/2)

蜀王轻斥:“远洪!

你不守信吗?”

帅远洪道:“陛下万金之躯,如何隐瞒得?

今日我说了实情,只陛下一人怪我。

若是继续帮你隐瞒,天下人都要怨我!”

刘见宽已急不可耐,“你倒是快说呀!”

远洪道:“陛下流血泪已经很久了,现在,他看见的所有东西,都浮在血色里!”

杨展只觉当头一声闷雷,朱平樨在他心中,是君,是兄,更是志同道合的战友。

血色重瞳暂时不会致命,但比瞎眼更要凄惨。

他们师兄弟当初练重瞳时,师父就说过,“练了重瞳的人,眼底的血管已变得很薄,切忌频繁流泪。

否则,泪蚀管破,就要流血泪了。

看见的世界,都是浮在血海里。

这样的世界,你宁愿看不见。”

当初他们身处太平,无以想象有什么值得经常流泪的,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怎会料到有魔王入川、尸横遍野的这一天!

平樨将蜀王一脉的责任、愧疚全都背负在身上,山河破碎本已足够泪流成河。

一次又一次目睹成千上万的蜀人尸体,他的眼泪就没有一天干过。

小金、远洪、见宽伏在地上起不了身,这两年,他们也没少流泪,但和蜀王比起来,只岷江一瓢水。

杨展膝行到蜀王身边,拭掉他眼角的一滴血泪,自责的情绪排山倒海,“师兄,都怪我粗心,早发现就好了。”

自平樨做了蜀王,君臣有别,他们再不像以前勾肩搭背,彼此身上任何异样都一目了然。

远洪一次偶然撞见蜀王身边的内侍拿着一件袍袖上沾满血泪的龙袍,厉声追问,方知道实情。

内侍赶快报蜀王,蜀王及时封了远洪的口。

远洪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知道再瞒下去就要出大事了,这才道出实情。

现在,师弟们脸上的泪水,在蜀王眼中看来,也全是血泪。

他焦急地晃着杨展的肩膀,“我已是这样,没啥好心疼的!

倒是你们,千万别蹈了我的覆辙。

我的心愿,要靠你们实现,蜀国蜀民,我要交付给你们来保护!”

杨展点着头,“都依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但是,师兄,陛下,你听我说,如果你依我两个条件,我便一切都听你的!”

“好,你说!”

“第一,蜀王,永远都要你来做,我可以监国。

非我杨展不敢僭越,实因蜀国正值多事之秋,定不能再起波澜。

第二,请允许我立即送你去峨嵋中峰寺,让师父和妙峰和尚帮你医治。

当今天下,也只有他们二位才有此本事。”

“第一条,我可以暂时答应你,但第二条万万不能。

师父已是命悬一线,他若知我如此,必定舍命相救,那便是陷我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为什么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就不能顾念一下我们的感受?

你若有事,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你在乎的蜀国蜀民将更加悲惨!”

“我相信你!

你有这个能力,没有我,你一样会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不,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也承受不了了,我也不想再看见血流成河、尸塞河道!

我更希望流出血泪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陛下,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魔王肆虐,满族逼近,我们这个乱世绿洲不知道还能不能存续,还能存续多久。

这样复杂的局面,你要逃避?

我也不是铁打的,我也做梦都想回到重瞳观潜心修道啊!”

一直只顾抹泪的见宽嘶声求道:“别吵了!

陛下!

师兄!

我求你们别吵了,别争了!

逃避,逃避,我看你们哪一个逃避得了?

哪一天不是时时忧心?

何必要说气话!

我来说说想法,可以吗?”

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等着他,他便说道:“这个时候去打搅师父,确实不妥。

目前只有把陛下先送回重瞳观,定真师叔虽然功力不及师父,但一定知道医治之法。

我陪陛下移驾江乡馆,一边修养医治,一边也可在精神上为师兄们打气壮胆。”

小金也附议:“这样甚好,就在江对面,我们时时都能见着。”

杨展怒道:“天天见面有什么用?

难道眼睁睁看他受这病痛折磨?”

远洪站起来,“要不,我们马上去重瞳观,看定真师叔怎么说?”

他们到达重瞳观的时候,定真师叔正往门口的树上挂灯。

他们又是一惊,除蜀王外,不约而同往岷江上游打望。

清冷的江面,寒波逐流,什么也没有呀?

这两年,每逢大西军的船只下来,重瞳观门口必挂上此灯,下游的人就知道作准备。

但今天?

见宽问道:“没有敌情,师叔为何挂灯?”

“我这灯非彼灯,今天,专为你们而挂。”

他们的心思全在蜀王的眼睛上,本没在意这灯,听他如此说,这才发现灯外蒙着一层薄薄的布,形如莲花,确不是平常报信的火焰灯。

“你们师兄弟,不带一兵一卒,齐齐奔来重瞳观。

你们还在对岸,我便知必有大事发生。

葛宝师兄早交代过,每遇大事,便用此灯通知妙峰大师。”

杨展道:“师叔这样做,实在太好了。”随即将蜀王血色重瞳的事告诉了他。

定真闻言,也是大惊,“我虽听说过练重瞳的禁忌,却不曾见过这样的事发生,更不知道该如何医治。

只有等妙峰大师来了,一起商量。”

杨展道:“既如此,小金,你陪着陛下,我们先去藏经阁找找,看看那些天书玉册、道家经典里是否有记载。”

两个时辰后,他们拿着《千金方》《坐忘论》,回到师叔的静室,惊喜地发现妙峰和尚正为蜀王把脉。

见礼毕,杨展问道:“大师可有医治之法?”

妙峰道:“你们道家,多的是治病修炼之法,何须我这个和尚出手?”

杨展道:“我师父还在你那里修养,要让蜀王尽快痊愈,自然要劳烦当今天下四大高僧之首了。”

“大将军抬举了,其实你们都过于紧张,真可谓关心则乱,蜀王这病很好治的!”

杨展松了口气,“怎么治?”

“我虽不知道你们重瞳观练功的法门,但有些病,虽因练功而起,却不能以功治之,有一寻常医士辅助,蜀王自己就治得了自己。

首要的是止血,其次是修复。

重要的是两点,第一,绝对不能再流泪。

第二,不可再使用重瞳。”

他这样轻描淡写一说,众人都放下了心上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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