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对她咧了咧嘴，笑容看起来十分阳光，可惜眼睛被平整的刘海全部遮住，只有鼻梁在墨发中“脱颖而出”。

倒是有点阴郁的感觉。

“但愿。”苏浅也这么认为，然后对他略略点头，把罚款单放进兜里，继续往前走。

「亡灵」看了她的背影片刻，摸了摸下巴，转身走向和她完全不同的方向。

等到苏浅走远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去，路上只有照耀黑夜的路灯，和路旁随着夜风晃动的树影。

苏浅刚走出小区，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是陌生人。

接通之后，手机里传出了林老头的声音。

“呆子啊，下山感觉怎么样啊？

这个时代比以往的时代都要神奇的多，你适应的过来吗？”

“我估摸着你那脑子都不一定转的过来，人家网上的发言你看得懂吗？

我听小二子说你在自学自己了解这个世界，你可别学了个弄巧成拙，给我丢脸啊。”

“算了算了，丢脸也是丢你自己的脸，反正没几个人知道你是我徒弟。”

“你下山之后啊，我一进禁堂，就看见你又把你那魂灯给掐灭了。

你说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我给你点燃了啊，前两天看见你的魂灯明明灭灭的闪，怎么着，又立了大功了？

办了大事了？”

林老头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多话的，后来渐渐的，话就多了起来，唠唠叨叨个没完，大事小事都要拖出来说一说。

不光说，他还会点评一番。

他想说的话，好似滔滔不绝的江水，你不主动叫停，林老头似乎能说个天长地久。

师门的三位师弟每次都没耐心听完，苏浅话少，向来是安安静静的，听他说话，也不会接多少话。

正如萧云沉所判断那样，苏浅很少和人闲聊，她主动与人交谈，一般都带着一些目的。

其实大多数时候，苏浅都在山门守魂灯，烧纸钱，或是一个人在必要的时候开坛做法。

像这样听林老头唠叨的时候，并不是很多。

听见林老头提起魂灯，苏浅道：

“您以前没有这么唠叨来着。”

林老头此时就坐在禁堂，看着那一排排魂灯，有的已经灭了，不是人为而是人死灯灭。

有的燃的正亮，说明其主人状况很好，大概还能活个几十年吧。

每一盏魂灯前都贴着那盏灯的名字，不是人名，而是其各自的地位之名。

也可以称其为「星名」。

这些魂灯，代表着夏洲国这片天下之内，「诸位列神」是否显世。

显世的「诸位列神」越多，社稷越繁荣太平，海晏河清，反之则乱世将至，「诸位列神」易位，天下大势重新更迭，多为朝代变幻更替。

他看着其中一盏灭了的灯道：

“「九天玄女」魂灯不明，社稷易生冤苦，唉，这灯还不如让你守，我看着来气！”

观灯如观世。

“我不在山上，不能直接开坛做法，但会尽快寻找合适之人，为其「正神」。”

苏浅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月明星稀，但此刻她眼中的星象绝非普通人眼中那般。

观星若观人。

「正神」之意为，“令错位惘失之神归位”，也就是将熄灭的灯，重新点亮，意味着新的“神”的出现。

那个背负“神”的命格之人，不一定要多么位高权重，只需要其心志坚定，符合需要重燃之魂灯所统管的事物。

「九天玄女」统管世间正义诸象，灯灭意味着善恶乱象，人为点亮「九天玄女」的魂灯，便是向天借运以佑此世，需要心中有正义且能坚守之人。

也不是所有的星灯灭了，都有必要正神，只有比较重要的星灯，才需要正神。

正神是为了百姓和社稷。

乱世护帝星，盛世佑仁星。

「九天玄女」就包含在仁星之中。

以往，此事是苏浅在山上负责，或是下山的师徒几人观星象得知情况后，在山下「正神」。

但大多数时候，重要的魂灯一灭，苏浅就会开始计划开坛做法，「起灯正神」。

“您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以往这都是徒儿做的事情。”

苏浅的话依旧平静，林老头叹了口气，道：

“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折腾那些，没准就一个不好，一命呜呼了，到时候你们几个徒弟上哪儿找师傅哭去。”

“尤其是你，还没见过你哭嘞。

我得活着看看奇迹。”

向天借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尽管为百姓社稷可积功德，到底还是对借运之人有所损害。

林老头说着把苏浅的魂灯放了上去，魂灯的名称为「守世星」。

只是那魂灯和旁的魂灯不同，只有一点星火，像是随时都可能熄灭似的，却又一直亮着，曾经熬灭了不知道多少星灯。

“在山下好好做个人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老头子我相信你在这个时代，一定能有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经历和感悟。”

苏浅站在路边点了点头，道：“弟子遵命。”

林老头听见她恭敬的声音，不满地嘀嘀咕咕着挂电话。

“真是个呆瓜子，那脑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了。”

“说话还这么一套。

没救了。”

苏浅回到家的时候，大概晚上九点半左右，开门进去看见萧云沉坐在沙发上看书。

听见她关门的声音，萧云沉把手上的书放到一旁，苏浅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守世星不灭真理的考察与探索》。

显然这本书出自异控局，市面上不可能有这一类书籍。

“回来了？”萧云沉起身，“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嗯。”苏浅在他起身的地方坐下，拿起那本书翻开。

她倒是有点好奇，正好看看打发时间。

萧云沉本不是话多的人，但是苏浅被「亡灵」开了罚款单，被沈喻加重了学习任务的事情，林清十几分钟前告诉了他。

现在时间不早了，看她还有空看书，他不由得提醒她：“学习任务完成了吗？

这个点吃完饭可以准备睡觉了。”

这样的话在萧云沉嘴里说出来，有几分多管闲事的嫌疑了。

他也不是爱管别人的人，说完之后，萧云沉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别扭。

苏浅被他一提醒，把书放到桌上，摸出手机时手肘不小心撞在了沙发上。

手上的伤口突兀的传来一阵尖锐挤压的刺痛，苏浅手上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萧云沉注意到她右手不对劲，走向厨房的脚步一转走了回来，一把抓住她的右手。

“松手！”

他可真是准，捏到她伤口上了。

“受伤了？”萧云沉注意到她神色，立刻松开，眉头蹙了起来。

“小伤。”苏浅用左手捡起手机。

萧云沉眸光沉了沉，转身去取了医药箱过来，然后让苏浅将手上的袖子卷上去打算给她上药。

等看见苏浅那只被绷带包扎着的一大片伤口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身上的气息似乎又冷了几分。

拆开绷带还发现里面根本没有药，血肉和绷带粘黏在了一起，他解开时苏浅的脸都紧绷着。

萧云沉随手从桌上的糖果罐子里摸了一颗糖出来剥开递给她。

苏浅接了过去：“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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