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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割脸(1/2)

作者: 我有锅

余氏吃了黑丸,气息稍缓,歪在那儿歇了一会儿。

窗外日光斑驳,几棵绿油油的芭蕉树挺着叶子静静站着,风从芭蕉叶子之间穿过,晃动的叶子卷来卷去,像海里的绿船,翻滚荡漾间,就把风卷进了屋里。

纱帐动了动,纱帐中的余氏眯着眼睛,像是受了惊吓,又像做了噩梦,满面愁容,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不要怪我们……你自去投胎吧,不要怪我们……”

陆御的黑丸有宁神的功效,余氏吃了黑丸还如此惶恐,看来她心里魔障不轻。

郑仵作又给余氏喂了一些水,扶她坐起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了一会儿,余氏才渐渐睡沉了。

“郑夫人近来可受了什么惊吓?

或是有什么心病未除?”陆御问郑仵作:“她脉象混乱,心力憔悴,恐怕白天歇不安稳而入夜不能睡,只有找出郑夫人心病所在,才好对症下药。”

郑仵作一言不发。

“郑夫人本就体弱,又加上常年不活动,这样下去,怕阳寿有损。”

郑仵作搓着手坐在床头:“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

我怕夫人躺着无聊,又见她追问,便讲了以前验尸的事,不曾想讲的太细了,吓到了我家夫人,自那以后,她就恍恍惚惚,一会儿说见了鬼,一会儿说见了尸首,看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有法子。”

余氏似乎是睡熟了,胸口一起一伏,她倚着引枕打起了呼噜。

寻常大夫来看诊,开的药熬好了喂给余氏,见效从不曾这么快。

又听陆御说这黑丸是不传的秘方,郑仵作开了箱柜拿出五两银子来。

相遂宁首先注意到那银子的不同寻常之处。

这银子,是官银。

郑仵作这样的身份,即使每月领个一两半两的银子,也不会有这样整块的官银。

郑仵作见相遂宁盯着,说话就有些不自在:“这是……这是……”

“今儿来此,是听说尊夫人有恙,现下夫人服了药好一些了,我们也该走了。”相遂宁并不曾在郑仵作那里逗留,多余的话,也没有问一句。

虽然她很想知道郑仵作当日给常公公验身是什么结果。

但郑仵作不开口,她便也不问。

郑仵作送她出门:“谢谢恩人给我夫人看病,以后恩人也不必来了,为了夫人的病,我已经花光了银子,这是最后五两了,你们再来,我也给不起诊费了。”

郑仵作试图把五两银子递给相遂宁,相遂宁婉拒了:“我们来,并不是为了银子,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过几个时辰,我们再来看望尊夫人。”

还有看病不要银子的。

郑仵作心中百感交集,自己何德何能,让人家这般对待?

他犹记得听青城的人说过,常公公跟这位相姑娘是忘年之交,于是喊住了相遂宁道:“姑娘,我知道你在为常公公的案子悬心……可是……我……那日给常公公验身,是我去的,常公公死的惨……”

“怎么个惨法?”陆御脱口而出,又怕相遂宁难过,忙改说词:“常公公不是被勒死的吗?

如今凶手已经在牢里了,常公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你说是吧,郑仵作?”

郑仵作脸色有点难看,搓着袖子,低着头不敢看相遂宁的眼睛。

不敢对视,面带愧疚之色,难道,这案子尚有别的内幕?

正说着话,有两个戴竹帽的人经过郑仵作家门口。

那两人穿着灰布素袍,走路软绵绵的,头上的竹帽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他们的脸。

经过郑仵作身边,他们故意咳嗽了一声,又抬头往院里看看,而后大步去了。

又有一个挑着豌豆黄叫卖的小贩走了过来,肩膀上的担子一晃一晃的,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或许是见有人,小贩还笑问大伙要不要买豌豆黄吃,只需十文钱,便能得一大块,又甜又糯。

小贩或许是累了,放下担子,拿手巾摇着风,一面切下一小块用黄纸包了让相遂宁尝,又切了一小块递给郑仵作。

郑仵作几乎是将小贩推开,他转身进了院子,关上大门,带上门栓,背对着门槛滑坐在地上,隔着两扇门有气无力地道“我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了,不过在衙门里混口饭吃,常公公的案子,周大人会给大伙一个交待的,你们就别再问了。”

郑仵作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若论胆量,仵作的胆量无疑是很大的。

做仵作之前,先做学徒,为了练胆子,荒郊野外杂草丛生的坟地里睡一个晚上也是有的,鬼都不怕,怎么还怕起人来了?

况且青天白日,乾坤朗朗,若说戴竹帽的人有些奇怪,那个挑担子卖豌豆黄的小贩再正常不过了,怎么郑仵作惧怕成那个样子?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约过了两个时辰,相遂宁跟陆御又一次在郑仵作家门口汇合。

因为余氏的心病深重,为了让她休息的好些,安神顺气的药是少不了的,这时候陆御家的黑丸正好派上用场。

陆家的黑丸真是不传的秘方啊,以前总见陆御从袖里掏出来,就跟从身上搓下来一个灰疙瘩似的,现如今大不相同了,竟用红色小锦盒装了,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颗黑的发光的药。

盒子打开一条缝,那黑丸的味道就飘了出来,里头有人参的味道。

相遂宁深吸了一口气。

毕竟那是人参的味道啊,飘走多可惜。

陆御将锦盒在相遂宁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吃?

我家这黑丸,吃了可是能成仙。”

“我暂时还不想成仙。”

“吃了以后还能长生不老呢,你也不想吃?”

“长生不老多寂寞啊,认识的亲戚朋友都不在了,只剩我自己。”

“不会的,你还有我。”陆御开着玩笑:“到时候咱俩一人一颗黑丸,就像书上说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姑娘你看——”明珠抬起头,看到半空中弹起的人影,又是吃惊,又是意外,忙指给相遂宁。

相遂宁看到一个人在郑仵作家的房顶上行走,那人穿白色素袍,袍边织金,广袖飞舞之中,一柄长刀闪闪发光,他的刀在空中挽出一朵花,往背后一竖,一手横移,双脚稳稳的落在屋脊之上,脚步甚轻,片瓦不沾,甚至风吹一下都会响动的瓦砾丝毫不见动静。

他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个圈,白袍像一朵莲花开在水中,一片一片,一层一层,黑发飞扬,金冠堂皇,刀尖一点,他整个人从屋脊上跃进了郑仵作家的院子。

这么帅气的走位,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刀法,也只有天桥杂耍班子能见吧?

白袍金冠,气宇轩昂,静默中带着稳重,稳重里透着飘逸,这样耐看又会武功的公子不多见啊。

真是遗憾,他在房顶上秀了一小波,就跳进院子里了。

真是意犹未尽。

相遂宁自认为不会以貌取人。

看来以前的认为不太准。

陆御都看不下去了:“把口水吞下去吧,瞧着你怪色的。”

相遂宁咕咚咽下口水:“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其实论姿色,青城里我也没输过谁。”陆御抖抖袍袖,一手扶树,一手抹了抹鬓角。

额。

臭美大辣椒,一走一弯腰。

“啪啪啪——哗哗哗——”相遂宁正欲推门去看看那公子的模样,不料郑仵作家的两扇门突然被顶开,两扇门啊,竟活生生的被揣掉了。

一把刀飞了出来,光华飞溅。

直直地插在相遂宁面前的门槛上。

三四个人落荒而逃,皆戴着竹帽挡着脸,从相遂宁身边经过时,带起的风差点儿给相遂宁掀翻。

白衣公子蹲在那儿,半边袍角已红。

满院的血腥气。

“你的白衣公子受伤了。”陆御撇了撇嘴:“还伤得不轻。”

“我没事,你快来给这位大叔看看。”白衣公子抬头,竟是蓝褪。

竟然是蓝褪。

早该猜到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那么色艺双全呢。

以往的蓝褪多穿黑红两色的衣裳,这日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竟少了一分柔软,多了一分凌厉。

相遂宁使出吃奶的力气拔了刀,双手递给蓝褪:“你受伤了吗?

重不重?”

陆御直叹气。

这种花痴。

人家刚说完没事,她还上赶着关心。

还要帮人家拔刀。

要不要色的这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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