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进来的时候挺小心的，就顺手冻住了今天守门人的双脚。”

“哦，是哈撒图啊，那没事了。”

“你和老妈这两年还好吗？”

“挺好的，我现在都混成老大了，你不来的话，再过段时间我都打算收网了。”

“好家伙，你俩在这吃香喝辣的，转头把我丢叔叔婶婶家是吧？”

“别闹，你叔叔虽然怕老婆，但也不会差你一口吃的，你那婶婶虽然刁蛮了些，但你不还有你弟弟嘛？”

“啧，你早就知道鸣泽了？”

“嗯，他找到了我们，老实说那时候我俩私奔丢下的时候，还不知道我儿子居然是龙族转世，你妈得知真相后的那段时间，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加入古代‘感孕而生’的队伍。”

“……伏羲还是黄帝？”路明非扶额。

两人间突然没话了。

不要着急，再等等。

一天路麟城下班回家的时候带了一小包一小包的种子回来，说是他在植物园工作的朋友送的。

父子俩利用周末时间烧了好些个歪歪扭扭的陶盆，几周的浇水施肥后，风铃草竟然真的发芽了。

那年夏天路明非觉得特别骄傲，因为他家的窗台上开满了紫色的风铃草，逢人便说。

在父子俩的对话里，有隔壁的小姐姐，也有住宅区旁边麦田的小青蛙一家，还有各种脑筋急转弯的问题。

“作为避风港来说，赫鲁晓夫楼是一种很实用的建筑，我们考虑的首先不是舒适性，而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地容纳更多人。”路麟城说，“画设计图的时候我有想到我们家小时候的那栋楼，就以那栋楼为雏形做的方案。

建筑群排出的热气能保证云杉基本的生存温度，地下铺设了加热管道，最冷的季节土壤也不会冻结，云杉的根系也不会受伤。

而它们又帮我们遮风挡雪，一种共生的关系。”

前排的帕西打开驾驶者侧边的暗箱，里面竟然是一把打火机。

乔薇尼突然像发怒的雌豹，一脚飞踹在路麟城身上，骂骂咧咧着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个王八蛋才让我们母子分离这么久，自己家孩子不养，偏偏让别人帮你养，老娘太久不见儿子都他妈出现幻觉了……

“我挺想你们的……”

“咦，这花怎么开了？”从后面跟上来的路麟城诧异道。

两人沿着过道向外走去，在路明非背过身的刹那，有森冷的寒气弥漫开去，将身后的实验室彻底冻结。

陈墨瞳坐在后座，看着不远处的修道院。

“这话你得问你妈，是你妈平日里照顾着。”路麟城啧道，“走吧，今天本来有场难得的宴会，庆祝我成为新任委员长，不过你妈懒得去，就待在家里了，给她个惊喜。”

路明非笑了笑：“还没被你养死啊？”

“就是这里吗？

帕西。”

而此刻间，他站在了与校友们曾经玩笑般提及的场景中。

“哦。”路麟城目视前方，淡定道，“我和你妈没结婚前就有你了。”

清凉的小河哗哗地流淌着，蝉没完没了地叫着，孩子们绕着竹床跑来跑去，附近的农民赶来卖瓜，灯下老人慢悠悠地赶着苍蝇。

陈墨瞳踩着高跟鞋走下车，冷笑道：“老娘一枪爆一个头。”

他在想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就是莫名想起了在卡塞尔遇到的中国区校友。

这话其实没说错，迄今为止，某个小白兔已经投怀送抱无数次了，大灰狼垂涎三尺，却终是柳氏附了身，坐怀而不乱。

就在这时，通道口的闸门缓缓地打开，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眼前白茫茫的世界里，立着一栋又一栋的苏式建筑。

对于子女而言，世间最大的悲剧便是父母的老去。

“恺撒在休息，他在准备加图索家族的加冕仪式。”为首的老人笑容温和。

路明非仍旧张开着怀抱，身后的爹娘在雪地上追打，吵吵闹闹。

他满目柔情，却又好像湿润了眼眶，向她张开了双手，好像在等待她冲入自己的怀中。

路明非抬手，打断了老爹的话。

背对着她的路明非轻声说道，

……

他慢慢抬起头，雪花飘落在天地间，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为了雪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

他早就做好了来见他们的准备，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可他仍旧没有忍住，心中的情绪宛如垮堤般冲泻着。

宾主各自落座，窗外阳光氤氲，脚下的大理石地面磨得极其光滑，倒映着另一个阳光氤氲的世界，人仿佛坐在镜面之上。

身后的女人呜咽着狠狠抱住了他，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就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小心？”陈墨瞳冷冷道，“这群老不死难不成准备把我活吞了不成？”

“妈，我想你们了。”

她双拳如雨落般砸在男人的身上，边打边哭，打的男人抱头鼠窜，叫苦不迭，连道媳妇那就是你儿子啊，不是幻觉，你亲儿子来看你了。

他注视着这本该在初夏开的花，知道这是某人在和他打招呼。

就像许久未见的亲人，初时仿佛有无尽藏在胸中的言语，可没过多久，却是局促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次放假前夕，校友们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回家，有没有和家人打招呼。

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总是想方设法要投入妈妈怀抱的孩子了，他已经比她还要高了半个头，肩膀宽厚，张开的怀抱足以将爹娘两人一并抱在怀中。

当然，如果你在家待久了，这份就爱就过期变质了。

他在前面引路，陈墨瞳紧随其后。

“这是装备部研制的迷你手枪，您可以以做防身。”

“我就是今天负责搜身的人。”帕西平静道，“元老们很信任我。”

路麟城不由脸色微变：“你不会那方面有问题吧？”

他们依次跟陈墨瞳见面，凝视着她的眼睛，自我介绍，每个人的名字都像是古罗马皇帝。

门开了。

“哈？

进那座修道院不搜身？”

闻言陈墨瞳深深地看向帕西，低声道：“你忠诚的不是元老会，那是谁？”

楼群围绕着中间的庭园，庭园里铺着大块的水泥地砖，但留出了空隙种植高大的云杉。

它们只有顶部的一截长枝杈和树叶，人在下面看就只有一根根的天然立柱，而仰望则是悬浮在空中的浓密森林。

路麟城挠着头，扫了眼这间地处偏僻的实验室，叹气道：“走吧，幸好这里足够隐蔽，暂时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带你去找你妈，既然你来了，那我们一家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是庞贝先生。”帕西走下车门，来到车后方，为陈墨瞳打开了车门，低声道，“接下来请务必小心，庞贝先生提到过，元老会中至少有三人还能勉强动动手，要小心他们的临死反扑。”

男人乐呵呵道忘带了，快点来开门，我还带了个人回来看你。

“奉子成婚要不得！”

老人们一寸一寸地打量她，同时交换眼神，那些慈祥的眼睛里透出的神情绝不是老家长看到新媳妇的感觉，更像是吸血鬼们审视新来的人类新娘。

他在一间窗户前停下。

因为婶婶不会开门后看到他时一脸惊喜，骂骂咧咧赶他进屋，没好气地换衣服出门买饺子皮倒是还有几分可能。

乔薇尼站在门后，呆呆地看着路麟城身边的大男孩。

“那没辙，儿子都跟妈亲。”

“你和那个上杉家的小姑娘上床了吗？”

他记得这些花，就像他记着那些在家属院中度过的岁月，承认自己叫做路明非。

“恺撒呢？”她浅浅笑道，笑容端庄优雅，这一刻才有了陈家大小姐的几分风范。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女人没好气的骂骂咧咧声，至少显得活力十足，很符合路明非记忆中老娘的形象。

“你妈想你的……”

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两人异口同声。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庭院内，步入修道院内后，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落在中心，十位老人披着轻软的、古罗马风格的白色长袍，他们围坐着，慈眉善目，又带着长者的威仪。

于是乎，此刻间路明非瞪着路麟城，路麟城瞪着路明非，好像在等对方先开口。

路明非拭去玻璃窗上的积雪，隔着玻璃望着窗台上的紫色花草。

而对于父母而言，这世间悲喜交加的，是孩子长大了，却不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我看行！”

帕西微微一笑。

有老人向陈墨瞳做了个请的手势，竟是示意她直接设在最中间，老人们的座位环绕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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