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光线，让宁原的脸变的阴阳分明，宛若一尊石膏像，殷实沉稳。

洛克·达尔皱了一下眉，看着宁原苦笑中带着平静的脸，沉默不语，呼吸也压抑了起来。

随着俩人的沉默，空气也变的沉重起来，周围漂浮的微尘被空气重重的压在地上，布拉维尔下层区那经久不散的雾，也被一扫而空。

对视许久后，洛克·达尔率先吐了一口气。

“我明白你的想法。”

她低下头，冷哼一声说道：“你真是毒啊。”

听到这话，宁原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洛克·达尔冷着脸说道：“等你死后，‘洛克·达尔’和‘姐姐’死亡这个事实将会注释到他的脑海中，真毒啊。”

宁原平静的看着洛克·达尔，脸上无喜亦无悲。

“因此，我只能保证你活着，威廉·达尔才能认我这个姐姐。”洛克·达尔咬牙切齿的说道：“但你活着，我就没办法复活威廉·达尔。”

她面无表情，语气却含着轻蔑的说道：“准备好接受绝望了吗？”

“存在的意义？”

……

“姐……”

洛克·达尔想了想回答道：“存在先于意义，思考存在本身毫无意义。”

“姐，你看这游戏……”

宁原微笑着说道：“你没有选择。”

败在自己手上。

见洛克·达尔沉默，宁原继续说道：“活下去又怎样？

变成一个永远不见天日的副人格？

变成一个随时受你摆布的数据幽灵？

变成一个存在和不存在都一样的东西？

做你电子宠物，一辈子生活在永恒的绝望与黑暗中吗？”

但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后，她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作为一个心灵操控者，她深知这种可怕，一个抽象的概念深埋人心，能把人扭曲成无法想象的样子。

现在……

洛克·达尔低下头，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后，她再次睁开眼，眼里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姐……？”

看着漂浮起来的洛克·达尔，宁原有些慌乱的说道：“姐姐，她……”

小路蜿蜒盘旋，从遥远的视线尽头一路伸展到她的面前。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城市便开始震颤起来。

无论是‘解除注入死亡事实’的精细命令，还是‘活下去’这种模糊的命令，统统失了效。

一道道巨大的骨刺从小路的两边刺出，骨刺直指天空，身上爬满金银色的疮疤，看起来既圣洁又诡异。

她曾经做过非常多的心智入侵，深深明白想法植入的可怕。

如果说复活之后再相认，解释一切……洛克·达尔摇了摇头。

她杀过很多人，很多公司的高层，政府的高官，那些人保镖成群，安全系统无懈可击，但都被她杀了。

她尝试着利用末日天灾的景象，为小宁原创造出恐惧的情绪，然后将自己的形象塑造成神明，这样就能强制性的获得权柄，然而失败了。

当初为了指导弟弟成长，她留下这个姐姐形象，本身就拥有超高的权柄。

准备的真充分啊。

自己学了那么多心理学，神经科学的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她准备狠下心横割的时候，猛然注意到宁原后脑上闪烁的光点。

“宁原，哈哈哈，你还真是聪明啊，但是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自己的弟弟，即将成长为宁原！

‘你没有能力复活弟弟……’

高档牛排，鲍鱼鹅肝，鱼子龙虾……

一开始，她拉关系，谈人生，想诱导宁原产生一个幻想：‘大家都能活下去就好了’。

洛克·达尔闭上了眼睛，她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敌人！

不能杀，也不能放。

此刻，她忍不住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主控……

因为人心是有漏洞的。

仿佛有无数人人在低声吟唱：“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般若时，照见世间一切财，度一切苦厄。

财富者，少数觅真者得知，无间……”

他太专注了，没有一点漏洞可言。

宁原的抉择，的确是最优解，如果她处在宁原的位置，也会这么思考。

“呵呵，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就仅仅是博的一个绝望的死亡？”

一片空白……这让她不能理解。

海，从天空坠下来了！

伴随着海水的到来，宁原清晰的听到了一句话。

看到这头怪物之后，洛克·达尔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被千斤巨锤砸中一般，压抑的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面前的怪物逼近。

深邃的蓝从头顶向下坠落，砸塌了无数建筑，宁原看着这一切，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而这其中有个定式，那就是寻找问题的最优解。

紧接着，她从床底的工具包中，掏出了一把手术刀。

钢铁铸成的城市缓缓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红色墙砖。

“我可是A级的异能者，我可以……”

这不是换个名字，换个身份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是彻头彻尾的否定！

二人谈话中，远处传来了轰鸣声，声波从地面传来，震的宁原脚有些发麻。

“马什么梅？”

虽然变化很大，但是在宁原的感觉中，一切又没有变。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关雅叹了口气，语气轻蔑的说道：“洛克·达尔，你没有能力让我存活，也没有能力复活你的弟弟。”

四周的一切都在纷纷裂解。

可如果不杀了他，自己的弟弟将很难复活。

想活着好啊，只要想活着，自己就能操作。

不用身份端口的话……自己只能一个神经元一个神经元的调控。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电脑中的程序，该如何攻击电脑外的程序员？”关雅笑着问道。

这是多大的耻辱！

就如同无神论者指责狂信徒的神明一般，会被狂信徒绑上十字架，然后放火烧成灰。

“可是，我们没有钱……”

洛克·达尔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说道：“你不用一直转移话题来规避我的心灵入侵，晶格神经元的排列方式十分规整，结构单一，我不需要绘制认知蓝图，就可以掌控你。”

自己无论是操控，还是杀掉那个人格，在弟弟的心里，洛克·达尔的死亡都会成为事实。

空间中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听起来如同天籁：“放心。”

果然冷静下来后，思维就会变的清晰的多，问题的关键，出在那个‘姐姐’的身上。

有穿着女仆装的猫耳娘，有带着呼吸面罩的废土朋克哥，有穿着重机甲的光头，他们混在人流中，既显得怪异，又显得很融洽。

狂风，地震，熔岩一瞬间都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了那个宁静的小镇。

年轻的时候，她或许会说，活着是生物的本能，是人基因中携带的先天条件。

“大部分人都想有不一样的人生，你倒好，体验记忆芯片的时候，竟然取了一样的名字。”洛克·达尔笑着说道：“难怪你会认知错乱。”

“我不想那么做！”洛克·达尔说道：“我很少见到这样的脑子，脑容积和神经密集度远超其他人，智商很高！

我一直很想弟弟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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