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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牡丹花开四

在墨紫这个现代人眼里,裘三娘不是没主见的女子,但她善于用人,愿纳良谏而不存妒忌,目光高远,能进能退。

因此,她身边的丫头有较她强胜的一面。

这要换个主子,绝不会容忍奴婢仆妇对自己指手画脚,哪怕沾上一点点越过主子的自作聪明,必会警惕万分,想方设法给磨没了志气。

没那么狠心眼的,也会让牙婆子把人领走,再找个老实明白的,慢慢调教。

而墨紫,是一个难得让裘三娘法琢磨剔透,却又舍不得弃之不用的人。

不仅因为那一双左右皆能的手,还有令裘三娘也要叹佩的聪明伶俐。

墨紫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可胜在安分懂事,在其位谋其职。

对裘三娘而言,足可用。

不过可用多久?

墨紫进裘府以来一直乖静。

裘三娘自认一双利眼,于是也静静观着。

此时,墨紫提到九娘。

裘三娘就想,多玲珑的心思。

“叫绿菊陪我去一趟。”裘三娘起身,“她要再看着院门,指不定要在背后说我偏心。”

“我把白荷和小衣叫回来。”墨紫看看天色,“顶多去半个时辰。”

“都快去快回,我可还得盛装呢。”裘三娘呵笑两声。

墨紫就把绿菊喊进去伺候,自己出了院子。

裘家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大商户,至今已极富了五代。

如何发得家,墨紫虽然不太清楚。

如何由盛走衰,她却看在眼里。

诺大一个裘府,处处雕梁画栋,廊环九转,碧湖翠桥,奇石美园,外头的平常百姓根本想象不了的奢靡,如今却已经在用老底本了。

裘老爷这两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靠名贵药材补着吊着,就跟底洞一般,根本填不满本气。

唯一有能力打点铺子和生意的裘三娘又在年初让张氏叫回家。

多是这位由侧室成为正室的夫人吹了枕边风,裘老爷一句话就把账本和库房钥匙从女儿手中收回去,交给了张氏的两个儿子。

张氏拿到账本和钥匙时,拉着裘三娘的手,把辛苦了这话说得那是情真意切。

一转身,就把儿子儿媳妇叫到自己院里说了半日的事。

绸缎的生意交给四爷,茶米铺的生意交给五爷。

家中库房钥匙自己一把,四奶奶一把,五奶奶则掌管府中日常物品的采买。

亏得裘老爷再没有侧室,只有三个上不了族谱的姨娘。

二姨娘三姨娘生得是女儿。

四姨娘倒是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庶男在这个社会制度里得不到太多财产,更有些是要靠正房兄弟接济的命运。

加上张氏善于心计,恩威并施将三人控制得牢牢的,平时大气都不敢出。

因此,这裘家就等于让张氏的两儿子瓜分了。

墨紫瞧那两个不学术的,要看出账本的问题来,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心中想得多,她的步子却是不疾不徐,从偏僻的一角沿着湖畔,又绕进杏树林,往正院厨房去。

白荷只要不轮值,就会一头扎到厨房里,跟她的干娘学做菜。

她也跟裘三娘出去过,南北菜系吃过就会,一手好厨艺。

不过,她在三娘手下,并不是厨娘,而是管事的大丫头,管着墨紫三个,还负责照料三娘的身边琐事。

要说做菜,就跟绿菊没事爱绣个手绢荷包,小衣没事爱爬树,墨紫没事爱摆弄木头,喜欢罢了。

正值花期,粉澈澈的杏花开在枝头。

风一吹,飞起一群白蝶。

三日前,张氏在此摆宴赏花。

三日后,偷懒的丫头们仍未拾掇干净。

空气中残余的酒微酸。

早先刚热闹过,如今这大日下,除了墨紫,再没有别的人影。

她专心避开脚下碎杯冷羹,等眼前突然一座假山挡住去路,才发现自己偏了方向,来到平澜园的附近。

平澜园离主院厨房不远,不过要多走一段假山花园,上一折九曲桥。

墨紫不介意多走多折,只是这平澜园里的主人,让她想要躲躲远罢了。

平澜园里住的是裘家老五,年纪小了裘三娘三岁。

成亲前,一屋子的丫头都被他沾过身,外头娶进两个侍妾。

成亲后,五***四大陪嫁丫环一个也没放过。

为这事,五奶奶没少闹。

张氏本想护短,却又眼红儿媳妇的陪嫁银子,当着儿媳的面训过儿子几次。

大概私下同儿子对过口,好不容易消停了个把月。

让五奶奶同四奶奶掌家,就是出于安抚。

消停也只是五奶奶跟前消停。

背着她,裘五照旧偷香窃玉,不亦乐乎。

也该得裘五有艳福,因他生得堂堂一副好相貌,手里花钱如流水。

稍不正经的女子就轻易勾搭上,还能从他身上捞金得银,何乐而不为。

他那院子,一窝丫头皆是能人,争风吃醋,彼此抢宠,互相攀比,高捧低踩,从不真正清静。

墨紫瞧近来不再闹得五奶奶,猜她只剩守着正室位子的心思了。

可怜,嫁进来两年不到,花一样的年纪白白糟蹋在裘五手里。

最深恶痛绝此类古代男,偏偏这个府里三妻四妾的男人特别多,就连大管家都有一妻二妾。

脚步碎快,再绕个弯就到九曲桥,突然看见石子路上一枚闪闪发光的镂金小球,心里立喊不妙。

这么贵重花哨的坠饰除了裘五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还有,身旁假山层层叠叠,按着主子的心思,不知藏了多少暗穴里洞。

千万,千万,别让她撞上倒霉星。

墨紫这么一想,赶紧将目光调往另一边,特别要去忽略那金球。

结果呢?

一方要飘不飘的鲜红抹胸,差点刺瞎她的眼睛。

简直要咬牙切齿了。

好死不死,真要让她不好过,是不是?

怕惹事,她从来能躲就躲,能瞎就瞎,就当某根神经缺少,低头弯腰,锻炼卑微。

所以,吉星定来照路,她过了这山,上了那桥,随身后的两个如何翻滚浪花,都不关她事。

拎起裙脚,她打算小跑。

要知道,丫环的命不值钱,撞破主子的龌龊事,说不定一顿乱棒,随便埋进后园当花肥了。

可惜,晚了一步。

假山后头窸窸索索,露出半只松垮跨的男子宽袖。

墨紫秋水漾的眸光乍现,眉梢轻挑,急中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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