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2/3)
遂不敢轻举妄动,想着再等其病重些时日再说,谁成想对方竟能逢凶化吉。
或许当真是,时也命也。
“何不继续守这秘密。”朱靖满腹火烧恨不能抄起长鞭将其抽烂,在他最快意的时候,对方却给他如此重击, “十年、二十年,指不定能瞒一辈子。”
徐世衡缄默,而后道:“如今,刚刚好。”
做过的事情终究会有痕迹,与其到时候被人查出而处于被动,再或事态扩大一发不可收拾,倒还不如选个合适时机自爆出来,掌控主动权,将事态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语罢,他转了眸,看向刑房门口处的刘章。
刘章视线扫来,冰冷的,杀机凛凛。
“本来不想牵连旁人,是打算着直接将证物交给圣上的。
之所以改了主意……”徐世衡风轻云淡道,“就权当是我这无能阉人的报复吧。”
刘章猛然按住挎刀。
徐世衡没再看他,再次面向那寒面的帝王。
朱靖似也预感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瘆黑的眸迸出寒色,不过依旧在无声等他开口。
“我会如实交代剩余物证以及那人证所在之处,甚至也会毫无保留的交代其他的那些后手。
只愿能求得圣上一诺。”
徐世衡说道。
忽略对那无辜人证的歉意,他要在奔下一世前,替她做最后一件事。
至于那些无辜性命的愧欠,只有待来世偿还。
“你是要替她来求?”朱靖一语点破,沉怒将对方扫过,“你也配?”
“奴才知道不配,可这是奴才最后唯一的祈愿,望圣上能成全。
如此既让奴才死得瞑目,也安了圣上的心,早些时候派人寻得那些证物,也能早些时候消弭这些隐患。”
徐世衡低了头,又成了奴才的模样,“并未奴才胁迫圣上,只是奴才进宫近十年,唯有此执念。”
朱靖怒极反笑,笑声在昏暗血腥的刑房里显得森冷。
“好个奴才啊。”
“望圣上成全。”
徐世衡又兀自低语道,“望圣上金口允诺,保她一世高高在上,富贵荣华,无论她做错何事,容她、忍她,不许旁人轻她,贱她。”
朱靖道:“朕还以为你会请朕放她出宫。”
徐世衡看着那金边勾勒的帝服一角,“奴才知道,圣上不会放她。”
许久,当徐世衡听对方不辨情绪道:“朕允了。”
终于得此一诺,他不由浑身一松。
他不是不知圣上待她是有些喜欢与特别在,可所谓人心易变,当女子韶光不再,她容貌渐衰,拥有无上权利的帝王还能对她一如既往的宠爱吗?
自古以来,后妃色衰而爱弛的例子,比比皆是。
届时,没了盛世姿容的她,帝心又能维持几分?
更何况,若来日圣上再想起她与阉人的这段不堪过往,只怕更添嫌恶厌弃,没了情分,那对她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对帝王的感情他不抱有希望,但是他信帝王的千金一诺。
徐世衡不再迟疑,将所有一切都交代完毕。
之后如释重负的闭了眸,宛如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好似接下来的生死皆不在意了。
朱靖抬步走前,突然问他:“可还有什么话说?”
“请……暂且先莫将我的死讯告知她。”
朱靖黑眸深处迅速划过抹愠怒,稍纵即逝。
“朕以为,在朕毫无顾忌的下定决心杀你时,你应该便知这意味着什么。”
徐世衡温润面容流露些情绪,似苦涩,又似释然。
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意味着他徐世衡于她而言,不重要了。
这般就好,他想。
夹缝生存的爱情,本就活不了太久。
打他入宫那日起,他对她的那些爱意就再也无法诉之于口,就如那滋生于阴暗的秽物,永远都不能暴露于阳光之下。
“徐世衡,你当真是只是为她好方入宫?”朱靖睥睨,寒声冷笑:“或也有不甘心罢。
总归可以让她念着你、欠着你,让你忘不掉你。”
徐世衡怔怔的想,自己在净身前后,脑中有没有闪过这般卑劣的想法。
因为那段时间他的情绪最为激荡,脑中各种纷杂的情绪都有。
“或许……还是闪过寸毫的罢。”
或许有些一闪而逝的念头,但是在入宫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就完全被心疼占据,再无其他杂念。
余生,他只有一个念头,只盼她好。
“若可以,请圣上告诉她,奴才是多么自私卑劣的一人。”
“净身入宫,也只是不想让她好过,想要让她永远欠着奴才。”
“这么些年,奴才只想往上爬,享受着位高权重的滋味,过往那些谁还记得。”
“后来奴才被她连累,心里不知多怨恨她……”
朱靖抬步往外走,隐约听得里面人似有若无的低语:“也告诉她,阉人身上没有雪松味,只有……无法避免的秽物异味。”
朱靖走了几步遽然停下,耳畔又在反复回荡那句句自我贬低,可字字皆是为她的话。
他扪心自问,一个本来前程大好的男子,不登朝入仕反倒净身入宫,忍辱负重近十年,只为护一女子周全,试问换作他,他能否做到?
他做不到,他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不明白徐世衡的这种感情,不明白对方怎能为一女子做到这种地步?
“莫辱他,给他个痛快。”
朱靖立了会后,侧眸吩咐。
刘章挎着腰刀回身,再次回了刑房。
徐世衡释然一笑,一身清矍的他在这方粗陋血腥的刑房里,温润从容。
好似让人见了清晨竹林里手握书卷温习的书生,文质彬彬抬头一笑,清风朗月,光风霁月。
刀面寒光闪来那刹,他的目光仍看向墙壁上方那微弱的壁灯,神色温软柔和的好似见的是那年夏日,透过树冠缝隙洒过来的夏日骄阳。
炫目,耀眼,让人怦然心动。
阿茵,祝平安喜乐,一世顺遂。
下辈子,莫再遇上他这般无能之人。
朱靖踏出昭狱,指背掸掸衣袖,似要掸去上面的血腥气。
外头冯保屏气戒惧的候着,当余光不期瞥见后出来的刘章刀鞘上的血迹时,手脚不由发凉了下。
“剩下的事,由你来首尾罢。”朱靖看那刘章,“之后,放你三日假,回家去好生歇整。”
刘章感恩伏首叩拜,谢过皇恩。
回去的一路上,冯保见圣上没有坐舆撵,反倒徒步而行。
而且也不是去往那养心殿,却是去勤政殿的方向。
他正高提着心,浑身紧绷之际,突然听得前头圣上道:“过段时日,你在宫中传些信,说朕要派内侍去西北关隘监军。”
“另外。”冯保竖耳细听,却听到,“去外头寻个跟那徐世衡,差不多身形模样的人进宫来。”
冯保脑袋翁了声,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几乎一路无话。
在路过一花亭时,朱靖驻足了会,捏着眉心吩咐了声:“去将那……于嬷嬷跟念夏,送去养心殿。”
冯保忙不迭去办。
朱靖驻足看了会景,方再次抬步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他脑中充斥着各种思绪。
主要还是他的身世问题。
或许是过了那股激荡的情绪,此刻的他更多想的不是非皇室血脉的惊怒、或自小受厚此薄彼待遇的愤恨,而是在想如何去处理后续问题,于无声无息中将此事彻底掩杀。
安国公府、慈圣太后、平王、前朝、后宫、可能隐匿在民间的另外知情人……他脑中捋着这些,不放过寸毫纰漏。
在踏进勤政殿时,他猛地僵住身体,这一刻他脸色遽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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