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2/3)
他觉得这个人大概是被自己救了,心存感激,所以就想说几句好话讨他高兴。
“金根车,十二串的冠冕,这都是天子才可用的东西啊,”窦敬将马鞭在腕上缠了两圈,好笑的问他:“你的意思是,我将来会做天子吗?”
公冶循摇头:“你没有天子的命格。”
窦敬嗤笑一声,转身要走:“无聊至极!”
“且慢离开!”
公冶循叫住他,捂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去,叹息着说:“我所学之术,有泄露天机之嫌,蒙天所惩,落此绝境。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两天,期间不是没有人途径此处,只是见山崖险峻,唯恐救人不成自己也殒命于此,都不敢伸手相助,也只有窦郎坦荡赤诚,心思纯善,救我于劫难之中!”
他向窦敬郑重一拜:“今日窦郎救我,于我有恩,日后我救窦郎三次,以报答今日之恩。
窦敬被他所触怒,变色道:“你话中之意,岂不是说我有三次必死之劫?
!”
公冶循颔首道:“没错,是这样的。”
窦敬一把扯住他衣襟,举拳要打:“你这厮,我救你性命,你却如此诅咒于我?
!”
公冶循不慌不忙的用掌心抵住他紧握的拳头,徐徐道:“我救你的第一次——你要记住,若逢变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他神色太过笃定,好像拿准了窦敬命中该有三劫似的。
窦敬被他看得心生不安,拳头举起半天,到底不曾落下。
公冶循见状,便将衣领自他手中解救出来,整顿好衣冠之后,向他辞别:“我就住在长安城西,城墙向里数第九条街道的最里边。
记住,你还可以向我发问两次。”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
窦敬驻足良久,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恍然回神,深觉莫名:“有病啊这个人!”
他极力不想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不知怎么,心里边总是回想着公冶循说的那句话。
若逢变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只是过去了很久,都没有发生任何事,他也就逐渐将此事淡忘,将公冶循单纯的当成一个说话云里雾里的游方术士。
直到景宗末年,天子广邀群臣于上林苑游猎,吴王借机发动叛乱,谋逆造反。
当时天子与诸位重臣正在别宫,有意在骑射中一较高下、争夺天子目光的年轻人则盘桓于上林苑,发现上林苑外出现叛军之后,继续留在原地只会被围困待死,一众年轻人里边有人主张向南,有人主张向北。
彼时生死难料,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各人自行抉择也便是了。
窦敬倏然间想起了公冶循。
他鬼使神差的听从了公冶循的话,向南去了。
后来窦敬才知道,向北去的那群人遇上了叛军主力,无一生还。
他惊出来一身冷汗,继而意识到公冶循果真有些非凡的本领,回家之后将此事告知妻子梁氏。
梁氏说:“夫君当日助人,难道是为了今日之报吗?
这不是君子该有的想法。
现下这位公冶先生的话救了你的性命,我们应该一道去向他致谢!”
马上备了厚礼,夫妻二人往长安城西去寻公冶循。
公冶循找到了,但是对方却不肯见他们。
只是让守门的老仆代为传话:“我们此后只有两面之缘了,窦郎还是等到生死之间难以抉择的时候,再来见我吧。”
坚决辞谢了窦敬夫妇的礼物。
窦敬想起当日公冶循所说,自己会有三次劫难,不由得汗流浃背,由是心中对待公冶循愈发恭敬,逢年过节都遣人前去问候。
而公冶循果然没有再见他。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反正功臣联合在一起,意图举事推翻荒帝的时候。
窦敬与妻子梁氏一道,趁夜来到长安西市,问守门的老仆:“公冶先生在吗?”
守门老仆和蔼道:“是窦郎和梁娘子啊,请进,先生正在等你们。”
公冶循见了他们。
窦敬将心头的愤恨说与他听:“当今天子无道,祸乱社稷至此,人人得而诛之!
窦敬不才,愿杀身以成仁,以死卫社稷,横尸庙门,亦不足惜!”
又开门见山的问他:“先生,我与诸位同道所筹谋的事情,是可以成就的吗?”
梁氏跪坐在一边,神色恬静,注视着丈夫。
公冶循点点头,回答他:“窦郎筹谋的事情,是可以的成就的。”
窦敬郑重向他一拜,与梁氏一道起身离开。
后来果然成事。
窦氏一族在这场权利斗争中攫取到了令世人艳羡不已的好处,匡扶天子在先,为当朝国丈在后,窦家诸多子弟封侯,窦敬食邑万户。
只是不知怎么,慢慢的,朝堂之上不顺耳的声音多了,家里也不再如从前那样让他舒心惬意。
“……当年反正之战,唐兴为我前驱,身中数箭而死,现在他的儿子犯了些过错,你们逼着我杀他,来日到了地下,唐兴问我为何要杀他的独子,断绝他的祭祀,我何言以对?
!”
“窦城虽是我的侄儿,却也并非不学无术之徒,如何担负不起衡阳刺史的职务,尔等岂不闻内举不避亲?”
同乡之人强夺别县产业,致使数百人家破人亡,窦敬想要处置的,他年轻的时候,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可是当年与他一起举事的同乡一起跪在他面前,替犯罪的人求情,愿意以自己的官职替他赎罪,窦敬最后终究还是不忍。
都是曾经跟他生死与共的人,怎么忍心亲自将其处死?
朝中为此争执的厉害,甚至有御史不顾礼数,冲到他面前破口大骂:“尔昔年反正之事,可称贤臣,如今行事,与荒帝何异?
窦敬,枉顾国法,祸害黎庶,身死族灭,便在眼前!”
窦敬勃然大怒,马上下令将其押出锤杀,周围人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目光,直到他回到家中,尤且在他面前不断地浮现。
我这是怎么了?
窦敬痛苦的问自己:我错了吗?
可我窦敬是人,不是神,我连自己的偏爱都不能有,连自己的同乡和兄弟后人都不能保护了吗?
!
姬妾们起了争执,你推我搡的闹到他面前来,他烦极了,问梁氏:“我在朝中已经足够忙碌,你能不能稍稍尽一些心,不要像个木偶一样,只知道在家吃斋念佛?”
梁氏合着眼,默默的念着佛经,并不看他。
“又是这样!
你总是这样!”窦敬不耐烦看她这副模样,拂袖而去。
这些年,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风险,但是窦敬都抑制住了去见公冶循的冲动。
还不到时候。
他想,最后一次机会,要用在刀刃上。
等到宫中天子病入沉疴,太医暗地里示意可以准备丧事的时候,窦敬知道,已经到了第三次去拜访公冶循的时候。
“我想请您为我卜一卦,”窦敬道:“迎立庄悼太子之子入宫承嗣,是正确的做法吗?”
此时,他已经是年逾六旬的老人,公冶循更是垂垂老矣,只是目光矍铄,鹤发童颜,并不显得老迈无力。
这一次,公冶循注视他的时间更久。
最后还是如他所愿。
公冶循告诉他:“九五。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这是天子的象征。”
窦敬由衷的松一口气。
遵循他上一次登门的流程,此时他应该辞别了,只是窦敬实在心有不舍——当年公冶先生承诺助他三次,再加上这一次,缘分便尽了。
就此同这位大有本事的奇人道别,他总觉得惋惜。
如此异能,若能为他所用……
而这一次,公冶循也并没有急着端茶送客。
他问窦敬:“大将军是否有意帝位?”
窦敬着实没想到公冶循三答之后,竟然会主动与他议及朝政,受宠若惊之下,不由得振奋起来,却不瞒他:“大丈夫生居世间,孰人不想宰执天下?
!”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