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第十五章 工头(1/2)

“工头!”

会议室里,一干人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嗯,到齐了。

诶,坐,都别拘束着,搬张椅子坐。”

陈工头招呼着,然而,他不坐下,没人敢坐下。

“都看我干嘛,坐啊!”陈工头笑眯眯道。

众人左右相视,像憨实的几个,如李仲牛便不再矫情客套,随手拉了一张就近的折叠椅。

嘎吱,地面刚滑出点声。

瞬间,在他背后的李超,偷偷摸摸地踢了一脚。

李仲牛顿时回过头,瞪着滚圆如牛的眼睛,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狗、日的踢我干嘛!

旁边同村的人暗自提醒,“牛娃子,你丫不要命咧,人工头都没坐呢!”

李仲牛憨归憨,但不傻,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登时斜了眼好心提醒的同伴,扬起嘴,哂笑了一下。

立刻,变了脸色,直面着一脸笑意的陈工头,谄媚至极,一边把椅子继续拉来,一边说:“工头,您不坐,额们哪能坐呢!”说着,把住陈工头的臂弯,笑脸请他坐下。

一时间,陈工头抱以深意的微笑。

同时,除了离三面无表情,马开合一脸不屑,其余人为之一振,顿感懊悔,娘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竟让这小子捷足先登,巴结上工头。

怨悔着,恨不得一拍大腿叫出声。

再看一副憨相的李仲牛,心里气得牙痒痒,贼你娘,瞧着老实巴交,想不到也一肚子油水。

陈工头置身事外,毫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小算盘。

他扬起手臂,手往下压了压,“哎,都坐啊!”

话音落,除了离三、马开合,以及李仲牛本人,几乎所有人都像吃了苍蝇似的,一个个面色难看,不情不愿地搬张椅子围坐在陈工头四周。

不经意间,包括跟李仲牛要好的李超几人,一样狠狠地剜了眼装憨的人。

说到底,人能接受别人上进,独独不能接受身边人上进。

嘶。

陈工头撕开李土根送的中华烟包装,取出一支,眼随即瞄向缄默不语的一众人,“抽一根吗?”

“不不,工头,您的烟名贵,额们这些人哪能抽啊!”

“是啊是啊,工头,额们自个有烟。”

“诶,不要这么见外嘛!

来,都抽一根。”

陈工头取一根丢一根,来了三回,接着把烟交给李仲牛,“你分一下。



李仲牛喜上眉梢,飞快地进入角色,扮演起狗腿子,乐此不疲地照陈工头的吩咐,发烟的时候得意洋洋。

“招你们进来的那些个人,是不是跟你们通过气,叫你们碰到我,要么叫我陈工头,要么叫我工头?”陈工头翘起二郎腿。

不待人回答,他接着说:“唉,其实没必要这么严肃嘛,工头不工头的,都是工作上的称呼。

要我说,照老规矩,你们平日里在工地,岁数跟我差不多或大的,可以管我叫老陈,岁数小的不嫌弃就管我叫陈叔,不要觉得攀什么亲戚、套什么近乎的。”

一包烟,一席话,在改革浪潮里摸爬滚打多年的陈国立,轻而易举地营造起一种轻松亲近的氛围。

顿时,消除了与李仲牛、李超等人间的隔阂,令他们觉得没有一点儿架子,同样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和村口整日散步的大爷大叔没区别。

“工,工头,额们真地能称您叔?



“怎么不能!”

陈工头眼一睁,脸色认真,“这么说吧,打你们进我这个工地起,其实我陈国立就拿你们当自家人。

只要你一天跟着我吃饭,就一天是我自家人。

你们想想,有谁见过自家人成天喊人“工头”的嘛!”

有人弱弱地问:“可工头,万一,嘿嘿,额是说万一额们到其它工地……”

“那有什么关系。

大路朝天,发财最先嘛!

你们要是有天觉着到外面更挣钱,或者说啊,想像之前那俩宿舍的人一样,提出来想散伙单干的,放心,我老陈绝不反对,更不会故意使绊子,挡你们的财路。

反而”

他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抽了口烟,享受齿间的烟丝味,“我还会摆一桌散伙饭请吃饭,提前祝你们成功。

以后要再有缘分,哪天碰在一块了,当然,不嫌弃的话照样可以叫我一声国立叔,咱在聚一聚,一块高高兴兴地喝酒。”

那人一拍大腿,举起大拇指,“嗨,工头,你这话说的,真够敞亮仗义!

成,俺刘龙飞就认准你,跟你干了!”

“对,额二牛也跟着工头,他指东,额不跑西,他指南,额不去北,是不是!”李仲牛附和着起哄。

一个个人头摆动,莫不答应,“是是是。”

离三坐在最外围,却清楚地观察陈工头说话时的一举一动,以及工友们接下来反应。

不愧是领着几十号的老江湖,三言两语便树立起豪爽亲和的形象,假以时日,不难想今后这帮人,除了看在钱上服从他,打心里也敬服他。

然而冥冥之中,离三觉得古怪,但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在细微的洞察中,感觉陈工头挚诚的目光里,游移飘忽,闪烁着微末的狡黠。

“嗯,好,哈哈,谢谢你们这些娃子看得起陈叔啊!”陈国立挑挑眉,非常满意效果,“好,那接下来,我就再讲讲一些工地的情况,你们都听听,省得后面出了事一顿子牢骚怪话……”

“……这工地的活儿可不兴歇歇停停,每多花一天,就花一天的钱,而你们,就少一天上工的钱,月底就会少一些。

所以啊,除了刮风下雨没办法,就像刚才说的,一般不放假,什么清明中秋劳什子,都不放!

五一,十一啊,就看上面领导挑哪个日子来工地督查。

都没有,继续开工,有一个,诶,咱就假前多点工作量,再给你们放假……”

过去一个多小时里,陈国立详细地给他们说明了下工地的情况,包括施工规模、施工工种、工资工伤、休假安排一系列。

跟工地里的小包工头不一样,他不但说话大气亲切,而且详细讲究,像个教书先生似的,把东西掰开了揉碎了给众人听。

他这么做其实大可不必,一般直接把招来的人,丢进如大熔炉的工地里自己炼,是块好料就能炼成好钢,是块废料,活该成一块废钢。

但陈国立不是,他有他的理由,正如他挂在嘴边的

“好不容易大家进了回城,不要把心眼停在自家的一亩三分田,还惦记今年种什么庄稼,有多少收成。

大伙啊,不管今天,还是明天,偶尔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

要知道!

你现在在城里,不是在村里,不能跟种田一样光顾着背朝天干苦力。

在城里,你必须多抬头看看头上的天,好好琢磨怎么连人带影都能留在城市的太阳底下,晓得不!”

“晓得,晓得。”

尽管听得稀里糊涂,一个个都配合地点着头。

可是,他们哪里明白,要把人留在沪市,面向江海,春暖花开,那影子里得藏着多少辛酸苦泪。

陈国立微微苦笑,转瞬即逝,继续说:“刚才跟你们讲了工地里上下班、加班守夜、值班轮班的安排,还有不同工种不同工钱,接下来,我们就说说工钱的事。”

一提工钱,这帮五大三粗一扫因为刚刚枯燥乏味而疲惫分心,陡然来了精神,猛睁开昏昏欲睡的眼,修好左进右出的耳朵。

“这第一嘛,是你们每个人,会按你们的工种,再以小工的工钱来发。

这每个月啊,不会全发,四分之三都留在账上,剩下最多领二百二十一块当生活费,像一日三顿之类的花销,你们自己看着算。”

“诶,陈叔,那,那记在账上的钱,俺啥时候能领啊!”一个操河南口音的人问道。

“放心,这账上的工钱,都由你们的工组长记得清清楚楚,到时候一并报到会计那,等年终,要么竣工了一次性结清。”

陈国立吐了口烟,“还有,第二,就是放假,刚才跟你们讲了,真有放假的话那一定放。

而且,别的工地我不知道,我反正会额外多贴五十给你们过节,不至于叫大伙过节了手头还紧巴着……至于杂七杂八,还有饭票,记得月初的时候想好吃多少顿,按时去厨房买小票,过后拒收。”

“陈叔,额有个结儿,不知道您能不能解?”李超举起手。

“噢,什么结儿,大不大?

大的话,你陈叔可解不出来。”

“不……不大,就,就隔壁。”众人盯着李超,他紧张得微微结巴。

“陈叔,隔壁建的啥,额咋地瞧那墙上,有一面涂的跟工地一样,是什么,那字咋念来着?”他嗫嚅着,记忆里的字深刻,不过文盲的他不识字,说不出来。

“是裕泰,对吧?”陈国立拧了拧眉,神色异常。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