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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第七十六章 战云密布七(2/3)

我已想到既不负宗门,也不负你的两全之法,我一身修为皆是万象天宫所授,今夜便效法尹无迁师叔,散尽修为,镇压封印,哪怕只能支撑一时半刻,也可替诸位师叔争取喘息之机。

之后便可再无挂碍,赴妹之约,相携白首,不分不离。

届时,望妹勿要嫌弃我已是修为尽丧的凡夫俗子。”

“聂郎,君诚有信,是妾失约。

我要杀掉凶兽肥遗再走。

它吞了我师傅,就在我眼前!

我本想偷偷离开,但却被师傅发现了,我总是瞒不过她,就像之前想逃掉早课玩耍,却总被她抓包一样。

可这一次,她却没抓我回去,她就幽幽的看着我,好像很失望,又像很不舍。

但最后她什么都没多说,只是给我塞了些钱物,告诉我从哪里绕离最安全,还把她的玉钗拔下来给我,说钗子虽不值钱,好歹能当个嫁妆,不能让你觉得我娘家无人,遭你弃嫌。

原来咱俩的事,她早就看在眼中了,可这时,那天杀的畜生道又来了!

肥遗就盘在侧旁树上,突然一口将师傅吞下。

我想救师傅,但肥遗的蛇鳞刀剑难伤,我得攻击毫无效果,又很快被其他冲杀来的畜生道冲散,就眼睁睁看着它肆虐一番,扬长而去。

都怪我,若不是我想要离开,师傅就不会分心,更不会死。

聂郎,我终于能明白你的感受了,原来当至亲之人死在眼前,当悔恨堆叠到极致时,就不会害怕了。

我现在前所未有的冷静,颤抖了四天的手,终于不再颤了,我也想到了替我师傅报仇的方法。

畜生道很快就会再来,你稍等我片刻,我会去找你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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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纸鹤,承载一对情侣的往来书信,道尽这几日来的腥风血雨。

而此刻,它静静的停在了释初心的指端。

畜生道不知疲惫的侵袭已持续了五日四夜,叠幽林中,简易的防事被夷平,重建,再被夷平……现今只余满目狼藉。

释初心就立在一片断垣残壁中,他的足下,横亘着一条巨大的蛇形异兽尸首。

这是佛门今日换来的最大战果,畜生道四大兽神之一的肥遗,被释初心击杀于叠幽林。

前日金刚明王惨死在肥遗的毒液下,如今因果循环,肥遗被诛,总算能告慰金刚明王在天之灵。

但释初心清楚,他并非诛杀肥遗的最大功臣。

肥遗行动迅猛,浑身鳞甲刀剑难伤,想诛杀它何其困难?

是有一名优昙净宗的女弟子,以自身为饵,诱使肥遗将自己囫囵吞下,之后竟然在肥遗腹中催动术法,将肥遗体内酸液冻结成冰刺,从柔软的脏腑内部重创肥遗,释初心这才有机会将其诛杀。

而那名女弟子被肥遗呕出,却早已被酸液腐蚀的不成人形,无法辨识她的面目。

只有一封未及寄出的纸鹤,被残存的真元精心保护着,帮助释初心认出了她的身份。

但知道身份又如何?

这几日的伤亡早已太多,无论强弱善恶,都贱如蝼蚁般死去,每个人的性命,不过是这场惨烈战争的一个小小注脚,如何一一铭记?

释初心不语,只将真气灌输纸鹤之中,轻轻扬手,助它飞起。

而他身后,是佛门两派的高层的正在商议。

“伤亡统计出来了,包括金刚明王在内,佛心禅院已损失三百五十六人,伤者不计其数。”大德明王面露悲戚道。

“优昙净宗也差不多。”优昙净宗大师姐辛清慧冷颜道:“至今亡者四百一十一人,其中真传弟子一百零九人,余者可说人人带伤。”

大德明王叹道:“伤者太多,已限制了我方行动,却又不能弃之不管,我们已被拴在了这里,这样下去,只能任由畜生道偷袭侵扰。”

辛清慧冷眉一挑,道:“我方伤亡惨重,畜生道亦不好过,连肥遗都折在了这里,可见他们也近强弩之末,只要再坚守一日,让他们无法使出下三道轮回阵,待道扇恢复,便是我们反守为攻的时候。”

“最后一日,畜生道定也会倾尽全力,眼下防御工事全毁,我方弟子早被骚扰的筋疲力尽,真不知能否守住?”

见大德明王总说这种丧人心气的话语,,辛清慧更添不快,一拂袖道:“守不住也要守,在这里消耗他们,总好过来日攻上万象天宫,直面六道轮回大阵。”

“话是没错,只是……唉!”大德明王悲悯目光扫视周遭,见满目伤兵残将,哀鸿遍野,却终是无奈摇头,却见释初心始终一言不发,只站在原地静静望天,不由问道:“初心,你在看什么?”

“天凉了,风向变了。”释初心竖掌立起,抬首仰望,一身月白僧袍已满是血污,不见原本颜色,但临风鸮立,衣袂翩飞间,依然尽是不染尘埃得脱俗风采。

此时,他平静的目光,看着在空中颤颤巍巍,逆风飞行的纸鹤,道:“现在已是西北风。”

大德明王和辛清慧神情一肃,面面相觑,谁也没敢接话。

一片尸山血海中,释初心微微一笑,一如菩提拈花,道:“可以放火烧林了。”

释初心在笑,但他眼中却殊无笑意,反令大德明王和辛清慧齐齐打个寒颤。

佛门驻守的是东南防线,此处林深树茂,对带着禽兽野性的畜生道而言,攻可出其不意,退可隐遁无形,无异于天然的狩猎场。

所以畜生道可以使出疲军战术,没日没夜的骚扰佛门弟子。

可眼下风向转变,若一把火将叠幽林焚去,在下风口处的畜生道不说尽数葬身火海,也将损失惨重,无所遁形。

只是……

“此火一起,又是莫大杀孽!”大德明王叹道。

火势一起,林中生灵自是死伤无数,靠林吃林的凡夫也定受影响,若再引起连锁的自然灾变,那损失更将难以计量。

辛清慧则咬牙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总好过被畜生道攻占此处。

好在看这天象,风向变了,秋雨估摸着也要下了,只要速战速决,火势蔓延尚可控制。”

大德明王亦知此道理,垂头不语,算作默许。

释初心见状,道:“既然皆无意见,那这提议由小僧而起,这罪业也由小僧担吧。”

说罢,释初心叫来一众佛门弟子,安排众弟子准备一边火把燃油,一边在阵线中设置隔热防火地带。

片刻之后,大火点起,风助火势,瞬成焚天之炎,熊熊烈烈。

林中群鸟惊飞,百兽奔窜,‘噼噼啪啪’树木炸裂断折声,和林中生灵火焚下的哀嚎声不觉于耳,一股刺鼻焦香味裹着浓烟滚滚而来。

虽守在上风口,但浓烟蔓延下,佛门弟子也遭了波及。

却皆是一手用湿巾捂住口鼻,一手攥紧兵刃法器,盯视着林中,严阵以待。

只等畜生道不耐火势,被逼出林子,自投罗网。

可火势越演越烈,因高温和紧张,每个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又很快被火焰烘干,这般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却始终不见一个畜生道道众从燃烧的树林中冲出。

一个疑问,同时浮现众人心头:“畜生道,去哪了?”

=

同一夜。

正天盟镇守的山下城镇。

连续四天的杀伐,让城镇中每一个巷道街角都被血液浸沃,浓烈的血腥气挥之不去,让‘五觉门’的门主霍知微颇不自在。

‘五觉门’是加入正天盟以求自保的一个小门派,门派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法,唯一称得上独特的,是增强“耳鼻眼舌身”五感感知能力的《五觉心法》,现在也只剩“眼”、“鼻”两章残篇,这套功法对战斗力的提升有限,但若是两军交战,却有极大用处。

所以,即便战事如此惨烈,霍知微和他十数门人也一直没有参战,而是一同被保护在战阵的核心。

他们作用只有一个,就是替正天盟监视着饿鬼道的动向。

便见五觉门上下气劲相连,持续维持功法,他们头顶上空,赫然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眼珠,霍知微的视线便与那眼珠相连,而眼珠所视之处,远在数里外谷底扎营的饿鬼道营帐亦清晰可见,饿鬼道若要进军,亦难逃霍知微法眼。

但此时,饿鬼道暂无进军的意思。

激战已进行了四日,一日比一日惨烈,今天,饿鬼道更是与正天盟足足厮杀了两个时辰,直杀的血流成河,就在霍知微一度以为防线将破时,饿鬼道终先支撑不住,撤军退去。

眼下,饿鬼道正在修整,或者更准确的说,正在进食。

食物,自然是正天盟盟众的尸体,以及夹杂在其中的,一些尚未断气的活人。

饿鬼道每次撤退,都不忘带些“吃食”回去,修炼《饿鬼吞神大法》的他们,每次进食,尤其是进食修行者,都将让他们变得更强。

每当这个时候,霍知微都会痛恨自己视觉太好,让这血淋淋的人间惨剧一再出现在自己视野内。

可正当他强忍呕吐感继续观视时,发现饿鬼道主帐之中,走出三道身影。

一个面孔似永远笼罩在兜帽阴影下,凭霍知微的眼力,也无法将其看穿,这是饿鬼道的道主隐虚为。

另外两个皆是年轻公子,却是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视线中的隐虚为挥手传令,正在进食的饿鬼道道众令行禁止,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集结上前。

“他们又要进军了?

这么快?”

霍知微心头一疑,只恨自己门派功法缺失,无法修成《五觉心法》中顺风耳,听不见饿鬼道要做什么,只能继续观视,正想从饿鬼道的行动中,判断他们接下来的动向。

可此时,与隐虚为一同出营帐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个身着厚重裘服,生两道白眉的,正咬着耳朵跟他同行的另一位公子嘱咐着什么。

而另一个年纪更轻些的那位公子听完嘱咐,抬眼远望,目光锁定,竟是朝霍知微这边看来。

霍知微心头猛然一惊,他的巨眼乃真气所化,其实是无形无质的,只有他允许的人才能看到,更何况相距甚远,那年轻公子应断无可能注意到这巨眼才是。

可他却偏偏生出一种危机感,只觉得自己就暴露在那年轻公子的目光之下。

霍知微察觉不对,正要将此事汇报之际,却见那年轻公子双目泛起一阵惨碧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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