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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他的命(1/2)

《芙蓉帐》29

“陆行啊。”

宣武帝口吻沉沉, 两肩亦不似像在朝臣妃嫔面前那般,端得笔直庄严,反而微微垮下些, 倒是将他衬老了几分。

分明只比陆行年长上四五岁的年纪,可两鬓的白发硬生生给他多添了十岁, 瞧着苍老许多。

“皇上。”陆行毕恭毕敬地行了个武将的礼节。

宣武帝挥手, 让他坐下。

“两月后又要回去冀北,这一走,又不知几时回了。”宣武帝摇头笑笑,“苦了你替朕守这边疆, 一家子老小, 一年也见不上几回。”

“微臣职责所在。”

话落, 室内静默数刻, 一时无人开口,突兀得很。

彭公公十分有眼力劲儿地给两侧的宫人打了个退下的手势,于是珠帘“哗啦啦”地响起,直至人走光,他又倾身给帝王添了盏茶。

宣武帝这才缓缓一叹,“朕这些日子,常常梦见陆兰,原都快记不清她的相貌,这一梦, 倒是瞧仔细了。”

陆行背脊一僵,口吻有些生硬:“皇上。”

彭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佯装出神没听清。

宣武帝抬头看他,“九霄那孩子,模样全承了他亲娘, 俊得很,性子倒是像朕年轻时,活像一头怎么训也训不服的狼崽子,朕时常想着,这么几个儿子里,他最像朕。”

“皇上慎言!”陆行警示地瞥了眼彭公公,彭公公识趣地背过身去。

可彭公公伺候圣上半辈子,这宫里的密辛,没什么他不知晓的。

当年的陆二姑娘,陆侯爷的亲妹子,可是他亲眼看着从乾清宫的寝宫出来的。

就连后来诊出喜脉的太医,都是他亲自送去陆家,又将脉象结果带回了宫中。

可当年圣上根基不稳,前有狼后有虎,又顾忌着前皇后的母族,多种桎梏之下,他不得不弃了将陆二姑娘接进宫的打算。

且当年二姑娘早已有了与旁人的婚约,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老侯爷与老夫人气得要与其断绝关系,将人远远送去了寺里。

直至生产,都从未去看过一眼。

陆行心下舍不得这个妹子,快马加鞭赶到寺里,却逢陆兰难产,整整两天一夜,孩子的哭声是落地了,陆兰却断气了。

圣上心中有愧,且对陆二姑娘的情谊也不是假的,这么些年心心念念,全补偿给了陆世子。

于是世子爷就是将天捅了个窟窿来,圣上也能替他兜着。

因着这一层缘故,彭公公拿陆九霄是当祖宗看的,比对宫里的皇子还上心。

只是近些年,圣上这江山坐稳了,人也老了,便频频念起往事,越发的不满足。

愈是到了立储的时候,他就愈是惦记陆世子。

还常常夜里叹道,他与自己年轻时,最是相像。

其中之意,可想而知。

彭公公竖起耳尖,便听宣武帝道:

“朕知晓,不说了。

只是朕近日思来想去,总觉得近些年太纵着他,寻思着给他安置个合适的差事,也算养养他的性子,你这个做父亲的,可有好的提议?”

陆行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道:“他心思不在此,还是罢了吧。”

闻言,宣武帝有些不乐意了,微怒道:“你这个做父亲的,怎就半点不惦记他出息!”

陆行漠着一张脸,硬邦邦道:“陆家祖上的荫蔽,够他造了,微臣不盼他出息,只盼他能安安生生一辈子。”

末了,他又堵了一句:“一个朝臣之子,何以使圣上费心,只不过添人口舌罢了。”

这话噎得宣武帝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添人口舌,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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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哗啦啦”一声,小几上的杯盏茶盘尽数落地,乒铃哐啷碎了成好几瓣。

“皇上真这样说?”女人的嗓音因激动难耐而有些尖锐发颤。

小太监将脑袋嗑在地面上,颤道:“回娘娘,是。”

李氏静了一瞬,倏然扬起嘴角,狰狞地笑了两声。

你说圣上专情么,这后宫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被他宠上天去的贵人妃嫔,隔个

三五年就能蹦出个新的。

但你要说他无情么,瞧,一个死去的陆兰,二十一年了念念不忘,连带着宫外的陆九霄,都能轻而易举得到她得不到的一切,恩宠,偏爱 ,云云尽是……

她这些年本想相安无事,那陆九霄缺甚,圣上给,她也给,区区一个永定侯世子,比宫里的皇子日子过得还要好。

只要圣上不打陆九霄的主意,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可为何他偏要?



此时,大宫女祥月匆匆撩开帘子,“娘娘,二公子递牌,说是急见娘娘,奴婢听说因着上回圣上发怒那等事,国公爷近日就要将他送去寺里。”

闻言,李氏冷笑,“一个陆九霄他都搞不定,那好好的马儿,没踩死陆九霄也就罢了,还惹得圣上下令严查,本宫还要他作甚?

成日只知招惹是非,本宫看他去寺里诵诵佛经也挺好。”

这就是不见的意思了,祥月了然,欲屈身退下,又蓦地被叫住。

只听李皇后道:“你等等。”

说罢,她起身书信一封,交到祥月手中,嘱咐道:“小心些,务必要国公亲启。”

祥月慎重地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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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乾清宫出午门,落日的余晖给巍峨皇宫镀上一层朦朦金光。

陆九霄负手走着,秦义时不时瞥他一眼,挠一下脑袋,再瞥他一眼,碰了碰鼻尖,再再瞥一眼……

直直撞上男人那双不耐烦的眸子。

“你有事说事,吞吞吐吐作甚?”陆九霄斜他一眼。

秦义这才道:“茴香姑娘,昨儿被个小掌柜堵在百香楼逼着唱曲,她不愿,两边争执时摔下了楼。”

陆九霄皱了下眉头,她一个唱曲的不愿唱曲,生出这种事端,怪得了谁?

他莫名其妙瞥了秦义一眼,似是道:这种事同我说作甚?

我是大夫吗?

我还能瞧病不成?

秦义心下戚戚,人家茴香姑娘,可是为了世子您才不愿给旁人唱曲啊……

不多久,行走至马车边上,陆九霄当真丝毫没有心地就上了马车,也没问一句茴香的伤势,这等无情,不得不让人叹服。

就是秦义,也深深折服。

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辰,各处的酒楼饭馆,都是人流高峰。

一股股肉香味儿弥漫整条街道,叫人闻着,都顿生食欲。

陆九霄鼻尖微耸,不知怎的,喉间漫出一丝清甜的骨头汤味儿……

他面无神色地默了一瞬,忽然抬了抬眸子,恰马车一个拐弯,他倏然开口,“掉头回去。”

秦义眉头一跳,下意识接话:“世子,去百戏楼吗?”

“花想楼。”里头慢悠悠地说道。

天半明半暗,甜水巷口传来一道琴音,是花想楼开始接-客的暗示。

只是此时来的人较少,三三两两,搂着老相好蜜里调情。

陆九霄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堪一推开屋子,就见两道身影齐齐并列站在窗前。

左边是一身桃色襦裙的沈时葶,右边是云袖。

只听云袖抬手指着不远处道:“瞧,沈姑娘,那条街便是迎安大道,那是全京都最热闹的街,喏,那最高的望江楼,里头的吃食华而不实,赚有钱人的银子,不过倒是个赏景的好地方,窗子对面就是桃花江,春日最好赏景,江面全是掉落的桃花花瓣,可美了。”

“还有往西的巷子……”

“东面有座秋华山,观音庙就建在半山腰……”

好一会儿,云袖几近将京都的热闹繁华全用手指指了一通,口渴地捧着温水抿了一口。

陆九霄无语凝噎地瞥了一眼那两道身影,竟不知派来的侍女是个话唠。

他正欲出声之时,云袖倏地道:“沈姑娘,怎的了?”

男人微一顿。

小姑娘侧了下头,看的是锦州的方向,即便此处压根连锦州的皮毛都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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