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这一玩,便成了一个学派(2/3)
这二位鉴定专员,平日在单位没事就干些修修补补的活。
捎带手的,还会蹲下身子搂一把砖缝间的杂草。
所以,常戴着一副藏青色护袖的专员们,很自然就加入了劳动人民的队伍。
只有岁数最大的沈丛文,不慌不忙的找了把黄花梨的圈椅坐了下来:“可真是好东西啊!”
说完,抬头看向了眼前的老几位。
哎呀,除了黄永钰,另外三位可都是有“案底”的人啊!
王世襄、朱家溍和张伯驹一样,没事就喜欢淘些个文物捐给国家。
虽然,大步列跌时期,他们这些成就没被领情:他们的祖辈钱是打哪来的?
但仔细想想,这几位在解放前解放后收了不少好东西的人,为什么还越收越穷?
张伯驹手上的哪件玩意,是米国佬安思远能比的?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他们只捐不卖,和大部分同期的纨绔相比:
他们是,祖荫的福没少享,抗战的钱没少捐,国没少爱,苦没少吃;
而其他纨绔们是:战乱財没少发,祖荫的福没少享,福没少享,福没少享……
所以,当其他没吐出来的纨绔,掐着点回国.
这帮老几位正齐心协力的在王世襄的大杂院里,合力抬家具呢!
“就你这三间小平房也堆不下这么多呀,”黄永钰看着迭在一块堆的紫檀、黄花梨……忍不住皱起了眉。
“旁边就是人家的小厨房,”沈丛文坐得远、看得全:“一个不小心,你这满屋子的好东西,就和肉一块炖喽。”
不提还好,听这对叔侄一提,王世襄更愁了。
这住着10户人家的四合院原本就是他的,现在变成大杂院也就算了。
倒还越盖越杂了。
贴着他的屋墙加盖了五间小厨房,油烟就不说了,还存在火患。
“为这事,我前天就跑了一趟文物管理局。”
站在梯子上的王世襄,将最后一张圆凳举起,搁在了家具堆的最高处。
随后,转头看了眼沈丛文屁股下的圈椅。
确认过眼神的启功、朱家溍,双双走过去把沈丛文给架了起来。
一点不在意的沈丛文,关心道:“文物局的同志怎么说?”
王世襄:“他们也解决不了,只发了两只灭火器给我。”
“啧啧啧,这下你可有事干了。”黄永钰知道王世襄这些家具是怎么来的,还曾经骑着一辆自行车陪他走街串巷过。
那个时候别说老百姓不识货,就连觉醒的文物贩子都没这意识。
要说王世襄,还是在一位归国好友的家里,对一张明代供案一见钟情后,才玩起了明代家具的收藏。
这一玩,便玩成了一个学派。
等到1985年时,玩什么都成家的王世襄,顺利发表了一本有关明代家具的图册《明代家具赏析》。
80年代就一百多块钱一本的书,当即成了一批发烧友的梦中情书。
在马未都陪着王世襄前往山西一个古董村收古董时,发现家家户户的床头,都搁了一本《明代家具赏析》。
买家和卖家全成了他的学生,各个都在挑灯苦读。
“等抽出空后,我想向有关部门递个申请,”王世襄和几位老先生站在了一块:
“我想把这些家具都捐了,只要能有个地方妥善安置它们,我也就能睡个安身觉了。”
“你趁早打消这念头,”朱家溍力劝道:“忘了我在前几年捐出的那批家具了?”
1976年,面对时常在家门口日夜蹲点的文物贩子。
朱家溍和三位哥哥商量后,向文物局捐献了一批文物。
对于什么字画啊、罐子啊……文物局表示热烈欢迎。
可面对还没有起势的明代家具,文物局则表示实在没有适合的展示地点。
就连单位仓库,也表示没有余地。
经再三协调后,文物局决定将这批家具送去承德避暑山庄。
但就在这批珍贵的明代家具运输途中,卡车司机为了拉私活,竟把车上的家具全卸了下来。
丢在一户农家的院子里后,跑去拉了几趟煤炭。
五天后,司机才回来将这批家具重新装车送往避暑山庄。
由于上上下下野蛮粗暴的装卸动作,给整车家具造成了磨损、断裂、散架……
更多的,连个尸首都没了。
为此,朱家溍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原本就是怕文物散落民间才上交给了国家,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散落的下场。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王世襄的眉头紧锁:“但除了他们,谁还能给这些家具提供一块像样的地方呢?”
说完,他抬头看向了黄永钰。
黄永钰立马表示:“我那你是知道的,还没你家宽敞呢!”
“瞧你担心那样,”
王世襄根本没打过他的注意:“我那本书的事,你后来跟浦江的那位小友提了吗?”
“忘了一干净,”黄永钰磕了磕烟斗:“尽想着干部病房的事了!”
王世襄:“什么干部病房?”
“对了,”沈丛文想起来了:“世襄啊,丛碧兄的干部病房是你给解决的吗?”
“你还真抬举我,”王世襄笑了一笑,但随即:“怎么?
伯驹大哥的单间病房给解决了?”
朱家溍点点头:“不但解决了,还被转进干部楼了。”
“这是真的?”王世襄一脸讶色:“不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换房时,我俩就在场,”启功道:“医院的两位院长全都来了,他们亲自给丛碧兄看得诊。”
王世襄:“我天,这究竟是哪路神仙帮的忙?”
沈丛文:“可惜了,我没亲眼见到这场面。”
黄永钰:“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见见啊!”
一语惊醒一院人。
一帮老友集体向着北大医院的方向,前进了。
这一会,燕京城的天空又飘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雪花。
瞧着它们在风中凌乱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勇闯天涯的气势。
……
6号楼的高干病区走廊里,五位老友一道走着。
在其中一间病房的门口,朱家溍停下了脚步:“是这吧?”
启功点点头:“这不写着张伯驹的名吗?”
朱家溍刚想拧开门锁,忽然从屋里传出了一个声音:“什么,太和殿的龙椅是假的?”
门外的几位一怔,随后看向了朱家溍。
只见朱家溍一脸略带慈祥的微笑,伸手就将门给推开了。
“瞧,”
一见来者,躺在病床上的张伯驹笑得更深了:“说曹操曹操到,当事人来了。”
宽敞明亮、整洁安静的高干病房里,瞧着哪哪都好。
尤其顺眼的,还得数坐在沙发上的二位院长。
“你们怎么都来了?”从张伯驹的声音就能听出,昨晚指定是睡踏实了。
“你在这我们能不来嘛!”王世襄和黄永钰双双迎上前去。
一番关心后,也就放心了。
虽然张老的双眼依然浑浊、眼窝依然深陷,但瞧着精神头还是挺不错的。
特别是说话的声音,虽然还会时不时咳几声,但中气明显是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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