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不如烟巷

云轻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

只是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都传来被鞭打的疼痛。

她哭，她叫。

他们就会打得更凶，一鞭一鞭的落下来，细嫩的皮肉绽开血色的花瓣。

她猫着身子躲到角落里，又被抓出来，他们让她听话，恐吓她不要再想着逃跑。

不然, 就抓回来打死。

她瑟瑟发抖，仰着哭花了的小脸，惊恐地点头。

可她不想要待在这间阴暗潮湿的屋子，不想像这里的其他孩子那般被训练成麻木的赚钱工具。

她是一定要跑的，要跑回家。

她想要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与同学一起，努力地去领取属于自己的可掌控的未来。

于是，她跑了, 但又被抓住，又被打。

为了阻止她逃跑，他们把她绑了起来。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粗壮的绳子，大哭大闹，一脚一脚踹在他们身上。

他们觉得云轻太吵，太不服管教，想要快一点制服她。

白色的注射器，银色尖锐的针头，用力地扎进了她的手臂。

“啊。”云轻从噩梦中惊醒，蹭的从床上坐起来，披头散发，薄薄的衣衫被汗水浸湿。

齐焰听见叫喊声，从外面冲进来，伤口已经包扎好。

他焦急地过去，双手抱着云轻的肩膀，关切道：“怎么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

云轻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头发粘连在脸上。

她看着齐焰，眼底塞满被过往阴影折磨的惊悚。

齐焰轻柔地给她擦着泪水, 伸手把头发别到肩后去，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默默地流着泪，内心难受，喉咙酸胀肿胀，吐不出一个字。

齐焰俯身向前，抱紧她，轻拂着背，想要说点安慰的话语，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坚毅倒在她的脆弱里，潸然泪下。

他本应该开心。

可她的痛扯着他的心上，一抽一抽得疼。

齐焰双臂越拥越紧，妄图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他真是爱惨了这姑娘。

从13岁到29岁，十六年的光阴，他遵从她的话做着一个好人。

然而，他还是不能告诉她，告诉她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少年。

他松开云轻, 捧着她的脸, 轻轻吻上在她的眼角处，饮下她的泪水，同时吞下自己的泪水。

在这16年成长岁月中噬咬她的鬼魅全都来自他家人制造。

他不敢也不愿冒被她厌恶，疏离的风险。

云轻靠在齐焰的肩膀上，泪水打湿他的衣裳，干了又打湿。

许久过后，她抬手推开齐焰，湿润的眼眶中有着小心翼翼的乞求。

她注视着齐焰潮润泛红的眼眸，试着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拒绝，更害怕会给他添麻烦。

她问：“能不能救她？”

齐焰喉咙涌上一股酸涩，眸底涌上一阵阵痛，那是没办法给她回应的无能为力。

他救不了她。

云轻看懂，努力挤出一抹笑：“没关系。

我只是随便问问。”

齐焰不愿在她的成长的阴影中蒙上绝望，声音嘶哑：“这次不行。

但我答应你，往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救她。”

她盯着他瞧了几秒，追问：“苏小姐能救出来吗？”

齐焰点头，“能。”

云轻眼角挂着泪，莞尔一笑的样子好像光铺在了水上。

她伸手抱住齐焰的腰身，依偎在他的胸腔，“我不想待在这里，想回去了。”

齐焰回拥她，“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

“二哥，嫂子没事吧？”云轻醒来，听见辉仔的声音。

齐焰没说话。

蒋川追问：“二哥，刚才轻姐那么激动，是不是？”

齐焰回头睨了他一眼。

他了然闭嘴，望了卧室一眼。

隔了一会，蒋川说：“二哥，轻姐是不是还不知道？”

齐焰又瞪了他一眼，喊他闭嘴的意思很明显。

辉仔接话，语速很快，让人没办法阻止：“二哥，要是嫂子知道了。

她会不会很讨厌你？”

齐焰一脚把辉仔踹到沙发上，大步走到卧房门口。

见云轻仍闭着眼，悬着的心才沉了下来。

他轻轻关上房门，指着两人，轻声警告：“谁也不准提起那件事。

尤其在轻轻面前。”

蒋川点点头。

辉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咕哝道：“可是，嫂子总有一天会知道。

二哥，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蒋川推了他一把，“我们大家不说，轻姐怎么可能知道？”

辉仔有些委屈，摸摸头，嘟嚷着嘴：“谁知道呢？”

蒋川指着他：“要是轻姐哪天知道了，我揍死你。”

齐焰烦躁的出声：“好了。

你们去点点吃的送上来。”

云轻听见蒋川与辉仔拌嘴离开的声音，听见齐焰推门进来。

她仍旧装睡着，假意翻了下身。

齐焰在床边坐下，开口叫她：“云轻。”

她恍惚在半梦半醒之间，懒懒嗯了一声。

齐焰柔声道：“起来吃点东西，晚上再睡。”

云轻又往另一边翻去，好似贪恋睡梦，“嗯。”

他俯身躺过去，手肘撑着身体，意图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你中午就没吃饭。”

云轻掀开被子，慢悠悠的坐起来，睡眼惺忪，“吃什么？”

齐焰欠身起来，弯腰提起床边的拖鞋走到另一边去。

他蹲下身来，低头帮她穿好鞋子，“蒋川他们一会就送上来。”

云轻说：“我不是很想吃东西。”

齐焰仰眸看她，波光潋滟的瞳孔里温情肆意，“吃点东西就好了。

或者，我陪你喝点酒？”

云轻摇头浅笑。

齐焰牵起她往外面走去。

她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一股温热心安的感觉徐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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