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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临江王臣荣谨拜家上(1/2)

奸栅出物。

当刘胜从口中,道出如是四字,在场的刘荣、刘余、刘彭祖兄弟三人,都讳莫如深的低下头去。

奸栅出物,也被称之为奸兰出物。

用后世人的话说,其实就是犯禁走私。

而在如今汉室,能被称之为‘奸兰出物’,也就是违反朝堂禁令、将管制物资运出国境售卖的东西,却并不算很多······

“按我汉家的律法,所谓奸兰,便是将朝堂明令禁止私运出边关,并将其售卖与外族。”

“说的更直接一些,其实就是铜、茶、盐、粮,以及所有可用于作战的兵器,不允许被运出北墙,售卖给匈奴人。”

“这些事,大哥、四哥,应该不会不明白。”

见哥哥们各自低下头去,刘胜只微微一笑,但气质中,那讨论正事时才会出现的郑重,却并没有因为这一抹和善的笑容,而出现哪怕丝毫减弱。

待大哥刘荣、四哥刘余各自点下头,刘胜又稍敛去面上笑容,再微微一颔首。

“过去这些年,长安朝堂的很多政令,都并没有被关东宗亲诸侯严格遵守。”

“及河间王······”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了二位兄长。”

“这样一来,宗亲诸侯开矿所得之铜,大都被铸成了钱币,并不会有流出边关的风险。”

“也有曾经的齐系诸王,彻底忘记了宗亲诸侯所应当肩负的职责,只凭齐地坐收工商之利,却借口‘入不敷出’,而数十年不曾向长安朝堂献税。”

“以钱、铜之政,尽除宗亲诸侯尾大不掉、为祸关东之弊······”

“大哥先说吧。”

“如果禁止宗亲诸侯私铸钱,又不给宗亲诸侯开矿所得铜,找到一个合适、稳妥的去处,那就是在逼迫那些本不打算违背律法的宗亲诸侯,迫不得已的做出一些······”

此刻,二人心中的想法,也基本没什么不同。

“其二:违背朝堂‘禁奸兰出物’的禁令,将开采所得,却无法熔铸成钱币的铜,售卖给边关外的匈奴人。”

最后再道出一语,刘彭祖终是对刘胜稍点下头,旋即便坐正身,摆出一副‘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的事,和我没关系了’的架势。

无比庄严的一语道出口,刘荣的面庞之上,已不见丝毫忐忑,和不安;

走上前,在刘胜身前三步的位置停下脚步,又郑重其事的整理一番衣冠;

待刘胜也忙不迭起身,刘荣,终还是对刘胜沉沉一拱手。

“禀奏家上。”

“二弟······”

“如果二哥也有话,托大哥告诉我,大哥也大可直言。”

“往后,宗亲诸侯开矿所得之铜,也将无法被熔铸成钱币。”

在刘荣险些就要俯下身的瞬间,刘胜的手,终于扶在了刘荣的腋下;

用用力,却发现如今的自己,还远不能将刘荣从地上‘拔’起,刘胜只赶忙抬头,向兄长投去求助的目光。

“实!

乃天下之大幸!



!”

“这件事,大哥是个什么看法?”

“呼~~~~~~······”

而刘荣接下来的反应,却是让刘胜唏嘘、感叹之余,对这位本对太子储君之位触手可得,最终却失之交臂的异母兄长,油然生出一股敬重······

“四哥。”

···

“嘶~~~~”

“家上,储君也。”

双手扶着木案,绷着脸,稍颔着首,目光却毫不躲闪、毫不心虚的望向对侧,正神情变化的大哥刘荣、四哥刘余二人。

···

“咳咳;”

···

“从小到大,我兄弟众人当中,首数小九最重情义,甚至为了亲人,而做出一些离经叛道、不为世俗所认可的事。”

除此二人之外的,也就是曾经,居住在广明、宣明二殿的兄弟六人,其实都默认这六人当中的最长者——老四刘余,才是真正意义上‘长兄如父’的长兄。

“起来说话。”

“临江王臣荣;”

···

如今的刘荣,只剩二弟刘德这一个精神寄托;

只有已经失去母亲、弟弟,并被自己牵连的弟弟刘德,以及‘长兄如父’的责任感,能让刘荣稍提起些精神头。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不安中镇定下来的刘荣、刘余二人,才试探着抬起头,将求助的目光,撒向刘胜身旁的刘彭祖。

“到那时,弟就算是太子储君的身份,便是想要回护诸位兄长,只怕,也是无从下手······”

“自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又尽伐异姓诸侯,改以宗亲代之,此弊之祸,便累我汉家久矣。”

“而现如今,朝堂已经明确决定:禁民私铸钱;”

后来,刘荣错失储君太子之位,刘胜以皇九子的身份得立为储,刘荣开始有意无意的淡化自己这个‘大哥’的存在感,好让位于刘胜这个‘嫡长太子’。

“呃···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对于这件事,刘余强迫着自己不去想‘我愿不愿意’,而是去更多的考虑‘弟弟们同不同意’,以及:弟弟们该不该同意、我该不该替弟弟们同意。

“弟之业,兄代立之,可也。”

见两位兄长久久无言,刘胜也并没有太过催促;

耐心的等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刘胜才轻声一唤,将刘荣飞散的心绪,重新拉回了眼前的殿室。

“——臣常闻:长兄如父;”

“当然,在宗亲诸侯视若无睹、肆意违背的禁令之中,也包括太祖高皇帝年间,由萧相国颁下的《禁奸兰令》······”

待刘彭祖也恍然大悟般跳将上前,同刘胜将作势要叩首的刘荣扶起,刘胜,也终是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嘴上说着,又竖起第二根手指,深深凝望向刘荣、刘余二位兄长目光深处;

待两位兄长的面庞之上,再次涌现出些许不安,刘彭祖才将手收回,又侧过身,意有所指的看向身旁的刘胜。

就如现在,和弟弟们同坐于这处思贤苑内的宫室,听着太子弟弟刘胜侃侃而谈,刘荣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钱、铜之政,临江王臣荣,只顿首顿首;”

再到前些时日,刘荣险些死在中尉府,最终却又被刘胜亲自救出······

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经历着一连串常人遭遇一件,就可能一蹶不振的重大变故,如今的刘荣,已经变了很多。

正如刘荣此刻所想:只要刘德富足、安稳,刘荣,真的别无他求······

“只要二弟······”

“但不管如何,如今,已经这样了。”

和刘余、刘非在内的兄弟六人,只将彼此认知为‘手足兄弟’一样:刘荣真正认同的手足兄弟,从始至终,也都只是一母同胞的老二刘德、老三刘淤。

听闻刘胜此言,刘荣、刘余兄弟二人面上,便不约而同的带上了一抹狐疑之色。

“——过去,宗亲诸侯借太宗皇帝《许民弛山泽》令,而肆意开采封国内的铜矿,又因为太宗皇帝许天下民私铸钱,而得以将铜矿直接熔铸成钱。”

“今,圣君在朝,励精图治;”

“——比如刘濞、刘戊这样的乱臣贼子,毫无顾忌的扩编军队,最终酿成滔天祸乱;”

“宗亲诸侯和长安朝堂之间的嫌隙,往往都是宗亲诸侯不顾朝堂禁令,做出一些违背律法的事,让朝堂左右为难。”

“储君英武,社稷有后;”

“其一:违背朝堂‘禁民私铸钱’的禁令,继续将开采所得的铜矿,暗中熔铸成钱。”

待这句话道出口,刘荣,便当着刘余、刘彭祖的面,对自己青年时期印象最深的幼弟:刘胜,砰然跪下身······

“而宗亲诸侯,在封国一语便可决人生死,违背朝堂法令,往往都不会是小事。”

在当今天子启的子嗣、如今的兄弟众人当中,真正认可刘荣是‘大哥’的,其实只有老二河间王刘德,以及已经死去的老三常山王刘淤。

“临江王、鲁王应该都知道:对我汉家而言,铜,究竟意味着什么。”

刘胜,当然也看了兄长一眼;

只是在一抹肉眼可见的惊惧之后,刘胜清楚地看见:兄长刘彭祖的面容,便在短短三息之内,迅速趋于坚定,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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