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少府，还是回家去吧

“鲁相臣······”

“臣田······”

在禁中郎官的引领下走入未央宫、踏入宣室殿，正要跪地拜谒的田叔，却在余光扫见此刻，正呈现在宣室殿内的景象时，只不由自主止住了唱喏。

因为此刻，田叔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出现了一个原本平平无奇，但因为出现在了宣室殿，而让人莫名一阵胆寒的东西······

“陛、陛下······”

田叔下意识发出的呢喃，并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只一旁的郎官，似是早就受到天子启针对田叔的指令，只默然引领着田叔，到殿侧的筵席上安坐下身。

也是直到这时，宣室殿内的全貌，才终于映入田叔的视野当中。

——少府卿萧胜，正瑟瑟发抖的跪于殿中，双手撑在身前，保持着一个似是即将叩首，又或是叩首之后想要起身的姿势；

至于天子启、太子胜父子二人，则都落座于上首，却并没有坐在御榻之上，也没有正对向殿内的萧胜、田叔二人。

···

“——臣，谢家上······”

“这事儿，太子瞧着办吧；”

但这转瞬即逝的心软，却在萧胜即将踏出殿门的瞬间，变成了钉死萧胜棺材板的最后一根木钉······

“——都是两个多，快三个月前的事了。”

这一次，轮到刘胜落子了······

萧胜也能清楚的‘看见’太祖高皇帝刘邦，正带着满面怒容，站在曾祖父身边。

“少府又是元勋之后——酂文终侯萧何萧相国的血脉后嗣。”

在御榻一侧，宫人们设下了两方彼此相对的筵席，中间只相隔一步；

父子二人就隔着这一步的距离，于两侧的筵席上分而落座，侧对向殿内的萧胜、田叔二人。

“从始至终，奴只给了那匠人钱七千，和一个月的时间······”

“离开长安才不到两年，陛下的脾性，就已经变得如此温善？”

手中的棋子，也最后一次落在了面前的棋盘之上。

“哦～”

到了廷尉，能处理的人、事，就明显多了不少。

至少在先帝采纳晁错的提议，用一手‘输粟捐爵’，弄得秦二十级军工勋爵烂大街之前，确实如此······

县级单位如此，郡级单位的定罪权，也并不比县级单位高出太多。

“便是做不出来，也得早点给个准信儿啊······”

看着萧胜再对自己，以及身前的老爹一叩首，又面如死灰的站起身，刘胜的心中，只稍闪过一丝不忍。

地方处理不了的，郡守府往往也很难处理。

···

啪！

在天子启话落之后，宣室殿内，便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

听着夏雀那宦官独有的阴柔声线，一直在殿侧观望的田叔，也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之所以是“绝大多数”，而不是“全部”，则恰恰是因为萧胜这样的九卿及以上级别官员存在······

“太宗皇帝曾有制：将相不辱，许公卿二千石不负刑具、不坐死罪。”

仍目不转睛于面前的棋盘，皱眉沉思着棋局的走向，刘胜嘴上，也不忘继续‘随口’问道：“如何啊～”

“没听说先帝时，太宗皇帝交代下去的事，曾被少府拖延过这么长时间？”

如是说着，刘胜也不忘稍抬起头，对面前的老爹刘启微微一笑。

在田叔暗中思虑间，和颜悦色跪坐于棋盘前，正聚精会神于棋局的天子启，也终是做出了反应。

“呃，不像是年纪很大的人，就算有学徒，也顶多不过三五人。”

“就不让廷尉登门，平白让武阳侯颜面扫地了。”

若有所思的道出一语，终是将跪坐于棋盘前的身体稍一转。

但天子启和太子胜父子的棋局，却还远没有结束······

“哦？”

“怎么记得，好像是钱的事儿······”

但随着‘啪’的一声——又一声落子声响彻殿内，萧胜刚鼓起稍许的勇气，便立时烟消云散。

真碰上背景滔天、二千石不能治的烫手山芋，无论是郡还是县，都只能往长安廷尉送。

···

“非壮丽，无以立威······”

面对开国之君如此雷霆震怒，萧何却并没有丝毫畏惧，仅仅只是含笑一弯腰，对太祖高皇帝微一拱手。

“——是了；”

摆明一副‘奈何家父天子启’的架势，刘胜才悠悠叹出一口气；

“天下数百年纷争，这才刚太平，关东甚至至今都还没有太平！”

“那钱范，已经做出来了······”

“朕记得少府，是萧相国的曾孙吧？”

“若只是普通的四铢钱范，当是一半的时间便够······”

嘴上，刘胜也仍不忘发出最后一阵‘呢喃’。

而是稍侧过身，做出一副看似在折身询问夏雀的架势；

只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却随着刘胜微微侧过的头颅，而悄然洒向跪在殿内的少府萧胜······

“回殿下；”

“嘿嘿······”

“孤之前，是不是给你交代了什么事来着？”

——萧胜，是九卿。

——在如今汉室，县级单位能定罪的上限，是爵位在公乘（八级）以下、不包括公乘在内的人。

随着刘胜落下的话音，刘胜夹在食指、中指之间的棋子，也同一时间落下。

“——殿下，当是忘记了？”

“殿下先前交代奴，到长安城外找个泥范匠，看能不能做一个熔铸四铢钱的钱范。”

——萧胜并不是走神了；

而是在那一瞬间，萧胜的心绪，被莫名拉回了几十年前，刘汉立国、天下百废待兴的过往。

“制作钱范所需的材料、器具，都是由那匠人自己出的。”

“这么快就做好了，应该耗费不少吧？”

“那匠人，能做出新四铢钱的钱范不能啊～”

···

“那匠人还说：这还是因为这次的钱范，和过去的四铢钱范不太一样、稍复杂了些的缘故。”

“想来，萧相国在天有灵，也丢不起这个人······”

“嗯？”

“——那日，临江王在太子宫问起此事，殿下还曾遣奴取来那钱范，给临江王过目呢······”

如是道出一语，天子启也果真低着头，稍调整一下坐姿，便兴致盎然的投入进了面前的棋局。

“这，都已经是夏六月的事了······”

所谓公乘，最浅显的含义，就是可以乘坐官服公车的人。

“孤同武阳侯，有旧；”

毕竟一般能处理的，县级地方就处理了；

“——随便一个籍籍无名的匠人，带着三五学徒、耗资七千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做出了孤要的新四铢钱范。”

“相国却大兴土木、徒增糜费，是为了让我，更没脸坐在皇位上吗？

！”

“算下来，从文终侯萧相国、哀侯萧禄（子）、侯夫人同（妻），到定侯萧延（子）、炀侯萧遗（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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