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波和郁璐穎进门的时候，吃饭这个环节其实已经基本结束了，变成了大家三五成群喝酒吹牛聊八卦的局面。

“肉和菜我都留了一些，你们先坐，我加点热水。”

“不麻烦了，我在教区开会的时候吃过了。”郁波伸手阻止了肖尧的殷勤。

“我也在家吃过了。”郁璐颖说。

众人都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为何郁璐颖要吃了饭才这么晚来，但肖尧知道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吃。

但由于自己吃饱=郁璐颖吃饱，肖尧也就没管，他更关心的是，郁璐颖刚才经历了什么。

但身后是一屋子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面前是郁神父的冷脸，肖尧张了半天嘴，最后憋出一句“我给你们倒点果汁。”

“波哥。”

“波哥。”

“波哥好。”

赵晓梅坐在肖尧的斜对面——穿着这身衣服，坐在这个角度，在灯光的照耀下，肖尧觉得她真的也挺好看的。

她的袜底已经黑了，十个脚趾肚处尤为明显，前脚掌和脚后跟处也笼罩着一层灰黑，唯有中间内侧的足弓处仍是一片洁白。

“别停留在阴影里……”白骑士的警告声回荡在耳边。

唱到“向着天空拜一拜”的时候，二人本来是一起向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作揖，肖尧想了想，又转向橱顶郁波刚送的神像：“老天自有安排！”

歌曲进入了间奏部分，四个男生勾肩搭背，排成一排，左右挪动着细碎的步伐，先抬右腿向左踢，再抬左腿向右踢，如此反复。

“最后一个到，第一个走，这是什么官僚的作派啊。”带鱼起哄道。

少女的左手是一大开本的精装《泰戈尔诗集》，右手是一小巧精致的树脂耶稣圣心像，应该就分别是她的礼物和郁波的礼物了。

“别看样子差了点，”沈婕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俩已经尝过了，味道没问题的。”

陈鹿意犹未尽，还想开第二局，带鱼却再次嚷嚷着要去“钱柜”开启下半场。

这一幕“丧尸围城”的景象，不知怎的让肖尧想起，上次在姚老师的殿堂里，“亲子教育中心”刚出来，全校大停电的时候，也是这般，阴影暴动。

别误会，肖尧喜欢带鱼，也真心拿他当兄弟，但是还没喜欢到拿他当女婿的地步。

悬浮的不只是酒滴，还有宝贝女儿。

“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管它上山下海；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老天自有安排！”

“哦宁静的小村外，有一个笨小孩，出生在六零年代，”借着未散的酒劲，肖尧取了一本杂志，围成一个话筒状。

这个人流密度……该怎么形容呢？

可以参见跨年夜的外滩。

“笨小孩依然是坚强得，像石头一块，只是晚上寂寞难耐。”没想到熊吉也会唱这首歌。

小透明吗……？

话说上次在馄饨店碰到她，明明不是这个风格的呀，莫非她今天这身打扮，也是打听好了情报，有备而来？

包括故意脱鞋，也是存心诱惑我？

可是除了沈婕，又有谁了解自己的喜好，以至于可以透露给她呢？

有些事情，就连郁璐颖都不一定知道吧？

“哈？

进到镜子里？

什么情况？”带鱼说。

比起赵晓梅来说，这里还有更值得自己关注的情况。

“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老天自有安排！”几个女生也参与了进来，清脆的歌声连成一片，形成了大齐唱的态势。

他们不知道的是，肖尧原本嗓音条件就好，只是对音准的把握……只能说比沈婕强了不少。

如今他拥有了郁璐颖的音准，并且借郁璐颖的嗓子拓宽了高音部分的音域，歌唱水平自然是如虎添翼。

最好是啦，肖尧心里嘀咕着。

说话间，一阵熟悉的前奏就从沈婕的音乐手机里流了出来。

沈天韵“啪”的一声重新打开了灯。

“行，我知道了。”肖尧也喝了一口啤酒，没气了也不凉，很难喝。

肖尧一愣，心想这前奏的旋律怎么如此熟悉，听了七、八秒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昨晚自己在“沈记大排档”所唱的歌吗？

还得是我家娘子啊，肖尧欣慰地笑了。

真的很好吃，太好吃了，肖尧呆呆地想。

郁璐颖拿着一小块蛋糕，退到角落里，潦草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背过身去面对墙壁，拉下自己的口罩，小口吃着。

“你吃呀！”沈婕戳了他的胳膊一下，郁璐颖的胳膊也随之一抖：“一直端着发呆，毒不死你的！”

沈天韵的双脚离地2-3cm，还维持着跳跃的姿势，双手举过头顶，上衣的下摆被这个动作掀了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肚脐。

“卧槽，什么情况啊！”带鱼被沈婕手上的火吓到了。

“嗯，坐下坐下，好吃好喝，好吃好喝。”

仿佛是捕捉到了肖尧的目光和心思，小脚丫的大脚趾和第二指非常刻意地扭动了几下。

“哎呀，带鱼，”沈婕再次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人家欧阳有事要走，你就别强留人家——要唱歌的话，这里也一样的。”

别说现在是晚上10点，就算是白天，肖尧也从未见过这个弄堂里，同屏能出现这么多人。

“聪明的小孩很厉害的啦。”欧阳千千面露笑容。

却见沈婕对带鱼说了两句什么，他便两眼放光，连声问：“真的吗？

真的吗？”随后便和沈婕一起拿出手机，好像在交换着什么信息。

众人把蛋糕吃得差不多了，便将桌子推回窗户下面，沈婕把剩下的蛋糕放进冰箱。

肖尧继续跨越腿山和人海，挤到房间的另一边，把《泰戈尔诗选》工工整整地摆进书架里，垫起脚将神像双手摆在橱顶，双手合十摇了摇。

一阵莫名可怖的嘶吼声从不远不近处传来，郁璐颖奔到饭桌前，掀开窗帘布往外看，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看！”

按照规矩，肖尧在蛋糕上切下了第一刀，接下来沈婕和沈天韵“姐妹俩”帮他瓜分了整个蛋糕，用陶瓷碟子装着，分给众人。

倘若月亮真的可以变得这么大，那这个地月距离早已超过了洛希极限，这个只有地球49分之一大小的星球，会被地球的阴影完全吞没，而由此引发的巨大潮汐力，应该会把地球表面的世界撕成碎片的吧？

比起天文的异象，地上的事情更令人关注。

“什么鬼？”肖尧说：“停电了？”

倒不是信不过他的人品——肖尧说服着自己：而是，再怎么说，他也比天韵大30岁，况且，也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有，我就是跟你提一下。”小熊皱着眉，偷看了一下赵晓梅，发现她似乎也在看向自己，连忙举起啤酒罐喝了一口。

张嘉龙伸展着自己的双臂，单腿站立，右腿向左踢去，保持着这个姿势，连晃都不晃一下。

沈斌则坐在沙发上，维持着拍手的姿势。

“当然有分别啦。”赵晓梅大声强调，然后掏出手机出去了。

“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肖尧、张嘉龙、带鱼和熊吉同步锤胸：“不用心情太坏。”

“卧槽！”肖尧忽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晚在桥洞下面的镜子，钻进去以后，所看到的世界的滤镜吗？

郁波说那是什么，群体潜意识？

众人的殿堂？

“我们又进到镜子里了？”沈婕敏锐地，要素察觉。

“老，天，爱，笨，小，孩！

！

！”一直围观这出好戏的郁波忽然吼了一嗓子，将酒杯拍到桌上。

“我初中的时候跟她同班过一阵，”小熊继续说道：“当时是特别老实不说话的一个小透明，这士别三日，变化这么大的吗？”

“你们看，他们都不动了！”郁璐颖喊道。

欧阳千千刚好站起来了一半，所以看起来有点像在扎马步——姿势有点滑稽，但没人笑得出来。

之所以叫“月球”不叫“月亮”，是因为它不“亮”了——曾经因为沐浴太阳的光明，而焕发出的皎洁月光已经无影无踪，成了漆黑空旷的宇宙里，亿万天体中平凡的一员。

“太好吃了！”赵晓梅喊道。

肖尧望向了房间里的座钟，时针刚好指向了十点整。

“哦他们说城市里，男不坏女不爱，怎么想也不明白。”二人继续唱道。

去舟莊？

啊，是了，之前有安排过，是文学社的活动，就在自己生日的第二天。

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把最后一句让给今晚的主角。

吹蜡烛许愿之前，肖尧本想再请郁波做个祈祷或者祝福仪式什么的，转念一想，无论是自己还是在座的大多数，都不是教友，还是平平常常的吧！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