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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又是京城夏末时(1/2)

七月十六日这天,北京城内出了桩不大不小的事。

虽然顺天府和督察院极力封锁,可消息还是传到了外城,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午后时分,位于前门大街的“东鸿泰”茶馆里已经没了早上的喧闹鼎沸。

别看已经过了中元节,可因为今年是晚立秋,一到中午竟比三伏天还热。

天空中一轮焰腾腾的白日,晒得地皮起卷儿人打蔫儿。

这会儿的茶馆里已经没了遛鸟斗蛐蛐的旗人大爷,茶客都走的差不多了,伙计也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角落里,只有几个老客还在聊天侃大山。

“爷们儿,您猜怎么着?

北海贼不是喜欢从海上来吗?

朝廷就应该在海边都修上大墙,如此一来,北海兵就只能干瞪眼,上不了岸喽!”

“合着北海贼的大炮是摆设?

你没听说,他们的炮子连五尺厚的砖墙都能炸塌了。

我看您这主意不怎么样。”

“听说了没?

前些天下冰雹那会儿打雷,宣武门外老孙家的院里被劈死了一条大蛇,看到的人说足足有七八尺长,头上还有角!”

“前两天东四牌楼那那档子事你们谁知道底细?

听说还死了个旗人老爷子?”

见其他人都摇头,桌上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件灰色大衫的胖子微微一笑道:“董掌柜,这事您可算是问对人了。”

“怎么说?”

“我三叔他拜把兄弟的侄儿就在顺天府当差。

昨天我婶子身子不大舒服,我就说晚不晌过去看看。

您猜怎么着,正好听了一耳朵。”

桌上几人一听,连忙道:“哎哟!

孙掌柜,您给说说。”

“几位,咱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了,这话出我之口,入你们之耳。

等一会儿出了这门,咱就当不知道。”

“那是那是,孙掌柜,您放心,绝对烂肚子里!”

孙胖子摇着扇子,眼珠滴流转了几天,朝四下看了两眼,见没人注意这里,这才探身轻声道:“死的的那老爷子是正白旗舒穆禄家的,不过不是嫡脉,而是旁支,就住在东四六条。

您想啊,正白旗乃上三旗之首,舒穆禄又是八大老姓之一,祖上乃是鼎鼎大名的武勋王扬古利,头些年还出过大学士。

他家一出事,连皇上都惊动了。”

随后在他眉飞色舞的描述中,一件让在座几人目瞪口呆的事被他添油加醋的讲述了出来。

原来满人家的孩子从会爬开始,就和汉人家的孩子玩的玩具大不一样。

他们玩儿的叫“布库”,小时候得用系着宽皮条儿的荞麦皮枕头,大了一些就换成绿豆或大豆瓤的大枕头。

等再大一点儿能在地上跑了,就开始抱装着河沙的小“皮兜”,过了十岁,就可以换大“皮兜”,里面装着的也从沙子变成了鹅卵石。

当然了,之后还要练什么绳子口袋、掌拳口袋、石猴石锁、搅棒等。

那些练成的好手就会进善扑营火器营当差补缺,就此谋个前程。

这几年满清跟北海军屡屡交手,因兵员损失极大,也导致旗兵大为紧缺,只要身手好的就一定能补上。

虽说旗人的布库也算是门不错的武技,可天外有天,对上那些汉人的武术高手就不灵了。

所谓“武术连跤,串上准高”就是这个意思。

现如今北京城内凡是家境宽裕的旗人,一般都会用真金白银,从外地聘请武术高手到家里做武师,既能护家保院又可以教晚辈练功。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些从中原请来的高手跟满清有几辈的宿怨,他们这些年要么就隐姓埋名,要么就改头换面,反正轻易绝查不出来。

这些人都是将仇恨深埋心底,借着护院传武的幌子,伺机杀殁年迈的满洲武将。

基本上从康熙晚期开始,许多旗下发生的无头血案,都和看家护院的武师群体有极大的关联。

只不过因为这些人做事隐秘,杀完了还让人挑不出毛病,于是很多满人家庭就只能吃哑巴亏,无处申诉。

原本头些年这类事已经很少发生了,可随着朝廷给北海军打的满头是包,一些汉人武师也开始躁动起来。

前几天被打死的那位舒穆禄家的老爷子也是这样。

说是老爷子,其实还不到六十,以前是个参领,七年前跟着福康安在富尔丹城和北海镇打仗丢了一条胳膊,不过总算捡回一条命,回京后每天晃荡着一只空马袖,没事就喝酒,喝多了就骂赵新,骂北海镇,骂汉人。

那天老头喝了一肚子白干,酒劲一上头又开始骂,之后又跟自家武师呛呛了起来,甚至还要抢人家分得的半只羊。

那武师也不是善茬,说这是府上大爷赏的,没道理让你夺了去。

结果两人越说越急,最后老头动了真火,要比武。

这旗人比武有条规矩,首先是旗下佐领得点头答应,其次还得签生死文书,注明双方无论哪一方死伤均不得经官报案,归自然死亡。

舒穆禄家父子两代参领,旗下佐领当然不敢说个不字,随后文书也画了押。

到了第二天上午,比武如期进行,谁知老头刚进场中,还没准备妥当,那武师上来当胸便是重重的一记黑虎掏心,老头当场毙命,断气时连句话也没留下。

满人混蛋虽多,可在比武的事上还是说话算话,不会讹人的,家里人也只有听天认命。

老头中招倒地后,那武师便借口说要回后院的屋拿药医治,让在场众人帮着照顾一下。

之后等翼医、中人、保人上前查验伤势时,众人这才觉出有些不大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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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比武伤人,总先得抢救伤者性命,那家伙怎么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再者说了,老头是行伍出身,一辈子身经百战,九死一生,乃是正白旗下的成名武官。

连沙场上都没丢掉性命,怎么死的如此蹊跷?

于是众人急忙到后院找人,谁知屋内根本没人,却见一架松木云梯倒在高墙根下,敢情那武师已经翻墙跑了。

众人推测他是杀人后心里慌张,便忙不择路。

到了这会儿,众人这才回想起来,在这之前,那武师曾到处询问老头的履历,哪年参加过哪场仗全问了底儿掉。

旗里的老人们一致认定,此人就为了伺机报仇才来的府上当武师;于是便上报本旗都统,并转报刑部缉拿人犯。

九门步军巡捕营的人随后就到了老头家里搜查那武师的住处,结果还真在床铺底下翻出了一封信来。

当查案的人看完信上的内容,这才确定那人果然是为寻仇而来。

上面说自己原籍本住山东临清旧城城关,掌毙老头皆因是其当年跟着舒赫德领兵围剿王伦,杀害庶民罪有应得。

众人大吃一惊,要知道谥号文襄的舒赫德乃是舒穆禄氏嫡脉,乾隆三十九年曾受命领兵前往山东镇压清水教王伦,被打死的老头当年就跟着一起攻打过临清旧城。

话说清水教教主王伦不是个好玩意,这位“震卦王老爷”跟历史上所有的白莲教教首一样,打着“红阳老祖、无生老母、弥勒降生”的口号发动暴乱。

也正是因为这场教乱,导致临清--这座自明中叶以来繁荣了二百余年的著名商城,在血与火之中变成了人间地狱。

那场发生在二十年前的惨烈攻防战前后打了近二十天,攻守双方肆意的在城内外纵火,令临清旧城几成废墟。

当城破后,清军和清水教的教徒在城内争夺每一处街道、每一座民房,惨烈的巷战持续了整整五天,大批无辜妇孺在城破后被清军所杀。

那武师恰是舒穆禄家的这位老头屠戮的无辜百姓后代,此人寻仇多年,一直隐姓埋名,练就了一身高超的通臂缠拳。

开始做过几年的正白旗汉军武术教官,结果歪打正着,被同样是正白旗的舒穆禄家请到府上当了护院武师。

经过多年的忍耐,最终寻机得手。

当孙掌柜把前因后果说完,在座几人愕然半晌,无不摇头感叹,世上的事真可谓一饮一啄,这老头跟枪炮犀利的北海贼对阵都能大难不死,谁知竟被家中一个武师给一掌干掉。

“听说啊,朝廷正在忙着迁都的事。

您说这要都去了西安,北京城他还是北京城吗?”

“想那么多干嘛?

北海贼如今都打到山东了,听说关外的吉林城都丢了。

过一天是一天吧!”

“董掌柜,您走南闯北见识广,听说北海贼在山东搞什么‘打土豪分田地’,这事您知道么?”

“哎哟,这可别问我。

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

众人又东扯西扯的聊了一会,这才告辞散去。

董掌柜出了茶铺,回到了“黄升泰”的铺子里。

之后他花了一个多时辰把上个月的账看完,看到外面太阳没那么毒了,便让伙计去后院让车夫套车。

一炷香后,董掌柜跟伙计嘱咐了几句,出门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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