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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王霸并行的文明之战(1/2)

赵新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搞出这么一套理论?

往小了说,是为了从法理上在北美撬开一个口子,占领上加利福尼亚,为将来控制路易斯安那打基础;往大了说,则直接关系到统一战争完成后的国家地缘战略。

从他立足外东北、夺取虾夷地、分裂岛国,再到夺取西伯利亚、建立哥萨克酋长国,而后插手安南、赶走荷兰人、教训英国人;再到跟李朝划界谈判拿回图们江六镇,逼着满清夺取廓尔喀,让刘胜范统西出葱岭,让鲁奇占领金门乃至谋划阿拉斯加,都是地缘战略目标的一环。

清末的陈澹然说过,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古代中国也有地缘战略,也就是以“侯、甸、男、采、卫、蛮、夷、镇、藩”来划分的九服。

不过古人的管控能力有限,因此以五百里为标准进行划分,形成了天子--天下--华夏--四夷的地缘政治版图。

东西南北各四千五百里,面积也不小了,五百多万平方公里,西汉也才六百万冒头。

自唐朝开始,中央政权对边陲的管控能力提升,这才使得疆域面积扩展了一倍多,然而西域始终不稳定,反复得失。

一直到了清朝,经过康雍乾三代大军征讨,这才将葱岭以东牢牢掌控。

那么问题来了,北海军东征西讨,最终将止步于何处?

换句话说,未来政权能够实行有效管控的地理边界线在哪里?

将英国东印度公司赶出印度肯定不现实,那么双方的势力边界定在什么位置最有利?

随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启,“世界岛”的概念正逐步成为现实,处于世界岛核心位置的欧亚大陆必将成为各方强权争夺的焦点。

从伏尔加河到长江入海口、从喜马拉雅山脉到西伯利亚,这片广大区域就是世界的心脏,谁掌控了心脏地带,谁就能控制欧亚大陆,进而支配世界。

另外从海权来说,光控制心脏地带还不够,控制住环绕心脏地带的沿海地区也是重中之重。

那么为了实现陆权和海权的地缘战略目标,北海军要配置多少兵力,多少舰船?

交通线上要设置多少兵站、多少马场、多少物资仓库、建立多少电报中继站?

民政上要向边疆地区移民多少人,每家分配多少土地?

不是说有了电报就能管理全世界,交通也是制约统治能否有效的重要因素。

别看殖民帝国占据了美洲、非洲大片陆地,可他们能有效管控的全都是水陆交通便利的沿海地区。

你让西班牙人管一下十八世纪的内华达试试?

根本够不到。

就算是在国内,一条川藏公路,即便是战天斗地不怕牺牲的年代,十一万人也足足修了八年,还牺牲了三千多人。

这一切不光是为了争地盘,也是未来国家利益中的重要一环。

另一时空的国际关系理论大师汉斯.摩根索对“国家利益”的概念做过明确定义,它包含了三个部分,即领土完整、国家主权和文化完整。

而在这三个方面中,最本质的问题就是生存,其余方面都是次要的。

赵新一直对穿越众们说的“文明之战”,说白了就是生存之战。

通过夺取更广阔的领土,以获得更多的资源,如此才能满足数亿人口大国的生存发展需要。

孔绍安这些年在胶东的最大感触,就是平原地区除了村子里有树,村外的旷野地带几乎看不到树,所有的犄角旮旯都种上了谷物。

关内--尤其是各产粮大省的地力已经耗尽,可即便是这样,一场区域性的天灾也能导致饥荒,甚至是人吃人。

国家要图生存,不光要在战场上论输赢,文化理论也很同样重要。

包括江藩在内的很多人都曾私下说过,赵新这个人深受荀子理论的影响,所作所为都彰显了四个字--王霸并行。

王道是口号和理论,霸道是拳头。

只不过赵新目前的做法是先抡拳头,然后再喊口号。

日本、沙俄、李朝、安南、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他都是这么干的,而且手段越来越溜。

问题是现在他还能这么干,统一战争完成以后呢?

陆权和海权的战略,主要针对的就是英国。

至于北美,则是为了让美国难以崛起;没有了广阔的中西部,就没有广大的国内市场,也无法为实现全面工业化获得足够的资源。

说起来,地球就这么大。

从另一时空的历史经验看,光是欧美的全面工业化就消耗了地球的大半资源,对环境的过度破坏使其不得不将制造业转移。

要是其他中小国家也进入全面工业化,地球上这点儿资源根本不够用。

所以在另一时空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美国人牵头搞了个《华盛顿共识》,其核心就是通过各种经济自由化,以金融手段控制拉美各国,成为其经济上的附庸,阻止其工业化。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赵新并没想这么长远。

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种种行为,一方面是为了黄金,另一方面就是发泄另一时空“百年耻辱”的怨气。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和统治范围的扩大,他的心态和世界观也从一个小老板向着政权领导者过渡,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从随意向理性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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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当北海镇夺取了爪哇,将治下的疆域面积扩展到了一千七百多万平方公里的时候,赵新便开始患得患失,几乎天天失眠。

无奈之下,他只能从书籍资料中寻找解决之道。

随着书看的越来越多,思考愈发深入,赵新逐渐意识到,以小农经济为基础、奉行“忠恕之道”的儒家文化,无法为这种以争夺资源和领土的地缘战略思想提供理论养分,也难以说服知识分子阶层和普通民众支持对外政策的举措。

不是说儒家文化不好,而是“忠恕之道”的忠和恕互为表里;前者是推己及人,后者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对内治理没问题,对外扩张就不适用了。

爪哇还好说,中国人从宋元就有移民,西爪哇和婆罗洲华人加一起几十万,但北美没有先例。

要想在新大陆化夷为夏,首先就得有大规模的移民。

然而中国的老百姓属于典型的“故土难离”,在自己家乡但凡能混个半饱,谁也不想挪窝。

历史上的几次大移民要么是战乱天灾所导致的自发行为,要么就是战乱后为了恢复经济所采取的强制手段。

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非常难,要耗费庞大的国家资源才能实现。

你还不能把旗人都发配过来,这帮家伙万一哪天搞出个北美大清,那才让人头疼呢!

所以想来想去,赵新只能创建“血缘论”,舔着脸将米沃克人和满人强拉关系,作为自己强占北美的理论工具,并用这套理论服务于地缘战略目标。

就在昨天晚上,他将自己的想法对鲁奇大致讲了一遍,本意是希望对方理解他的思路,再有就是看看有什么疏漏。

然而他的这套理论在鲁奇看来意义不大。

谁说古代中国没有开疆拓土的指导思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就是吗?

足够霸气!

这要是刚来本时空那会儿,赵新也觉得理当如此。

可是这些年跟着汪中系统的学习了儒家经典后,才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

他哭笑不得的告诉鲁奇,虽然历朝历代的很多皇帝都干着开疆拓土的事,可谁也不敢拿这句话当口号。

“......别说手底下刚招收的那些读书人了,就是满清治下的读书人也会嗤之以鼻,乃至于受儒家文化影响的所有东亚各国都不会认同我们,甚至私下嘲笑。”

“有这么严重?

不至于吧?”鲁奇有些不以为然。

没辙,赵新只能耐心的从头解释:“这话出自《诗经》里的《北山》,原文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你光记住前面十六个字了,后面的八个字不能省!”

“啥意思?”

“鲁奇,这段话的意思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豪言壮语,而是一个古代社畜在抱怨上司分配工作不公。

翻译成白话就是,整间公司都是老板的,结果呢,老板不操心,天天风流快活,让我一个打工仔每天忙的要死要活,连回家照看父母的时间都没有。”

鲁奇汗颜道:“我擦,不是吧......”

赵新反驳道:“怎么不是?

你去看看《孟子.万章》里怎么解释的。

要是照你的理解,就成了世界上所有的公司都是我的,不管对方是不是比我体量大;所有老板都是给我打工的,虽然我不发工资,可只要不听我的,我就收拾你。

你觉得华强北的一家山寨机作坊公司能管得上苹果吗?

换个角度,苹果能管谷歌吗?”

“回头我翻翻书。”鲁奇心里没底了。

“后来到了北宋,有人又将这句话的意义做了引申,奉劝宋仁宗以天下为家,天子无私事,私事也是公事。

如果照你的意思,呵呵,那就成了老百姓无私财,都是皇帝的了。

这话哪个皇帝敢说?

就算是满清皇帝也不敢明抢,《大清律例》里明确规定了对土地私有权的保护。”

“这话你可说错了!

满清能抄家啊,旗人还能跑马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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