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野望(两更合一更)(2/3)
即便如此沈括要想方设法毁了向七的仕途。
沈括这人典型地对上对下两张面孔,对上有些奴颜婢膝,对下就仗势欺人,特别是有些权力在手。
话说回来,沈括这人又不坏,但被迫适应官场上的规则。
当初自己被人这么欺负过,狠狠地调教过了一番,所以对不如他的人就想欺负回来。
沈括此刻知道向七是章越的同窗后,有些惶恐。
章越对沈括道:“存中,我与向七确实是同窗,但已多年没有往来了。”
“但是我听说他所批驳的是吕吉甫判军器监时所为,后来张冠李戴将存中的事,误以为是吕吉甫所为。
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不必来禀我!”
沈括一直担心因处置向七的事得罪了章越,听他这么说当即放下心来。
无论怎么说,章越肯替向七说一句话,沈括也要将章越的面子给得足足的。
沈括当即道:“下官明白了,既是误会,那么也不追究了。”
说完沈括告退。
沈括走到厢房外看见冻得鼻青脸肿的徐禧,心底不由一颤。
王安石韩绛一个是君子,一个是长者,得罪了无妨,但章越不可如此为之。
……
沈括离开后,章越入了徐禧厢房,见到升着一大盆炭火,此刻彭经义正另一名下人用盆子里盛着的冰雪擦着徐禧手脚。
章越走在房门前,想起历史上沈葆桢,李鸿章,左宗棠都出自曾国藩的幕下,但这几人被曾国藩举荐出去后,后来先后都‘背叛’了曾国藩。
章越让下人离开,自己坐下用冰雪徐禧擦手脚。
徐禧羞愧难当,对章越道:“相公,使不得,使不得。”
章越对徐禧道:“你这是何苦呢?”
徐禧嘴唇发颤道:“既是皇恩浩荡,也是相公的恩德,下官……下官……皆不敢负。”
可你已经负了我……章越想到此看了徐禧一眼道:“不着急说话,你再想一想。”
又过了一会,在章越和彭经义帮手下,徐禧脸上已是有些红润,总算是缓过气里。
徐禧道:“启禀相公,下官方才说得不对,除了皇恩,也有建功立业之心!”
章越闻言坐直身子道。
“你有此念头,又有此才干,以边事自任,本是极好的。
不过我听说你放大言,曾在天子面前云西北垂手可得,西夏旦夕可灭,只恨主事之人太过胆怯,以至于坐看西贼至今猖狂。”
“如此狂谋轻敌,他日必是马谡之流,焉能不败。
你自己性命倒也罢了,若是丧师辱国,令熙宁十年变法之功毁于一旦,你便是我大宋的千古罪人!
你一身可当否?”
徐禧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若章越说他有些忘恩负义,他是承认有愧于章越。
但说他狂某轻敌,小看了西夏,他是不服气的。
徐禧心想知自负兵书战策无所不能,不所不知,又曾追随过章越两次领过军,怎么可能是马谡之流。
官家还赞自己‘朕阅人多矣,从未见过有如卿者’。
他的才干……
徐禧长叹一声道:“相公所言极是,以后下官绝不在陛下面前提灭夏之事一字。”
章越道:“为何不提?”
徐禧一愣。
章越道:“你我都打算制夏,不过我是缓,你是急,而官家也是急。”
“当初你面圣时,言西夏如何如何可取,不必顾虑良多,官家一听极合心意,当即拍板决意采用你。”
“其实就算没有你徐德占,也有他人,朝臣们窥探出官家的想法,必有幸进之人给天子规划各种路径。”
“若是别人,我不放心。”
“但要是德占你,我的话你至少还可以听进几句。
自古以来,堵总是不如疏的。”
徐禧目光一亮心道,原来如此。
徐禧闻言大喜道:“下官以后一切唯相公之命是从。”
……
得了章越准信的徐禧入宫面圣。
官家早已得章越书奏回复,信中一切如徐禧所言,令他对徐禧更是信了三分。
官家道:“若李秉常真有附宋之心,那么改不改回国姓且由着他。
不过西夏必须割取兰州及河南之地。”
徐禧立即道:“圣明远见如陛下。”
官家道:“能探知李秉常来意,此事你与章卿是有功的。”
“另吕惠卿亦上疏直言平夏事,他主张以尽取横山,以俯瞰夏国。
朕问种谔,他亦以为赞同,若朝廷出横山取得银、夏、宥三州,则夏人胆寒。”
“所以朕已命吕惠卿知延州。”
徐禧对此本无所谓,但想起章越昨日之论,才知道对方早就料到这一切。
吕惠卿此人善观人主之意,好似官家肚子里的蛔虫,对天子心底想什么是一清二楚。
没有他徐禧劝天子急取西夏,也有吕惠卿,种谔上疏然天子攻夏。
吕惠卿之前被王安石,章越逐出汴京,失去了相位,如今就献这夺取横山之谋,以期夺回相位重返朝堂。
徐禧道:“陛下,朝廷之前一直是经营熙河,以侧取西夏,如今若骤取横山,怕是要一改主张。”
官家道:“熙河自是当继续经略,不过如吕惠卿所言,熙河毕竟离西夏心腹之地颇远,要灭夏,熙河路牵制足矣,真正要毕其功于一役,还是要出兵横山!”
说着官家露出坚定不移的目光。
徐禧心想,这才是九五至尊,有吞吐八荒六合之志!
但闻官家悠悠地言道:“为了灭夏大业,一雪祖宗之耻,朕思慕久矣。
当年太祖皇帝衣袍上都是补丁,没有绫罗绸缎为衣,用芦苇装饰宫殿。”
“而朕思祖宗教诲,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朕没有太祖皇帝之雄才伟略,但不事奢华上,朕愿比之。”
“古之圣帝明王莫不以检为美德,侈为大恶,朕励精图治方有了今日。
吕惠卿这是深悉朕意!”
徐禧当然知道官家平日生活节俭,他看殿上官家盖毡,也不用布帛。
变法聚集了那么多钱财,却没有多加一文钱放在自己生活起居上,平日是能减则减。
下面稍进什么奢侈之物,天子便是斥责。
官家都如此亲力亲为了,他徐禧身为臣子,又怎么能不进忠报国,为君王了却心腹大疾呢。
想到这里,徐禧热泪盈眶拜下道:“陛下,臣愿为前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
官家大喜扶起了徐禧:“有卿这般忠勇,朕大志可成!”
此刻官家看着徐禧,仿佛看见了当年的章越。
……
“启禀章相公,今日下官从陛下那得知,吕吉甫这厮唆使官家夺取横山!”
徐禧下朝后立即给章越通风报信,全然不顾什么泄露禁中语。
而听着徐禧言语,章越不由气笑。
原本从熙河攻取西夏的策略执行好好的,但听说李秉常要与梁氏兄妹翻脸,官家又将攻略方向从熙河路改为横山了。
没错,从横山方向比熙河路更靠近西夏的心腹之地,宋军从这里进攻可以给到梁氏母子及西夏保守派势力以十足的压力,更好地给予李秉常支持。
但问题是这里也是西夏力量最强的地方,同时辽国也可以从此介入,容易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要攻取横山那么容易,当年韩绛,种谔早就成功了。
吕惠卿为了重得圣眷,居然出了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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