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霄看着帕斯那一脸期待的神情，突然想到很出名的一首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帕斯对帕拉部落无疑是魂牵梦绕的，但是虚荣心导致他始终不肯回去；如今见到罗霄，自然所有的牵挂都想从罗霄这里得到安慰。

“怎么了？”帕斯见到罗霄沉默不语，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升起，于是怯怯地看着罗霄，等待着答案。

“他们……他们全都……”罗霄咬咬牙，还是挤出了那两个字：“死了！”

“怎么可能？”帕斯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化万千，“你肯定是在开玩笑！”

“没有！

他们的确都死了！

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罗霄说道。

“我不相信！

他们都是普通的无辜老百姓，谁会对他们下这样的毒手？”帕斯面现痛苦之色：“没有人敢这么做！

除非他们背后有强大的实力支撑！”说着，复又抬起头，期盼地问道：“真的一个也没有生还？”

罗霄点点头。

“是谁杀了他们？”帕斯近乎吼叫。

“一个叫澜的人，带了一队黑衣人！

整个部落三百五十六口人，一个没剩下！

连喂奶的婴儿都没有放过！”罗霄也不愿意再次回想那夜的场景。

“你亲眼所见？”

“嗯！”

“不对！

你撒谎！

你肯定在撒谎！”帕斯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罗霄：“如果你在场，他们为什么不杀你？

只有一种可能，你是他们的人！”

罗霄也明白，任何人听了都会有这种误解，更何况还是亲人无一生还的帕斯。

他只能用诚恳地眼神看着帕斯：“你相信也罢，不信也好！

他们之所以没有杀我，完全是因为我额头上的这个印记！

而且澜说过，他只承诺过提供三百五十六个灵魂，他担心我背后有其他的势力支撑，所以没杀我！

我修炼，也完全是为了早日能够帮助那帮乡亲们报仇！

毕竟我在那里生活了半年！

而且，方伯的女儿方玉汝是我刚刚拜堂尚未入洞房的妻子！

更何况，他们都是在参加我与方玉汝的婚礼时候遇难的！

你说这个仇我能不报吗？”

帕斯看得出，也听得出罗霄的确没有撒谎，他又跌坐在凳子上，喃喃道：“澜？

黑衣人？

莫非他们是玄门堂派去的？”

罗霄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加上他之前的种种遭遇，再联想到来灰雁城路上提及澜的时候青月那惊愕的神情，所有的真相都开始浮出水面了：玄门堂废掉了帕斯的多年修炼成果，而且为了某种目的，派出澜血洗了整个帕拉部落。

但是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引起青月那么大的反应呢？

两人枯坐，无语。

秋风掠过，几声寥落的孤雁悲鸣。

楼下，灰雁城的热闹依旧，只是每年两次的灰雁盛筵却渐渐要落下帷幕。

人们惋惜的同时，总是期盼着春天雁归的到来。

“你下面怎么办？”罗霄开口问道。

“我？

还能怎么办？

报仇，我没希望了！

只能继续流浪，讨吃混喝，等死！”帕斯一连的绝望与落寞，“反正我们都没有来生，灵魂也将是噬魂兽的果腹之物；相见不得，死也无望！

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假如有一天，你有能力杀死澜，请务必帮那帮父老乡亲们报仇！”

看着帕斯那绝望和祈求的眼神，罗霄的心被深深刺痛了。

“你跟我来！”罗霄起身，带着不知所措的帕斯下楼，走出酒楼，混入人流，走向风伯的铁匠铺。

酒楼的老板和伙计不由得咂舌：“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大运了！”

他们不晓得，罗霄带上帕斯，同情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要把帕斯作为一种鞭策留在身边，督促自己修炼，顺便从记忆中抹去青月的影子。

风伯依旧闭门养神，张三他们见到帕斯均是万分惊讶，他们很奇怪罗霄为什么把这样的一个四处受白眼到处混吃喝的家伙带回来。

“干吗？

我想让他留在这里！”罗霄非常恭敬地走到风伯面前，说道：“风伯，我遇到了一位失散多年的乡亲，如今他无处着落，所以我想恳请你能收留他！”

风伯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帕斯，然后又闭上眼睛，点点头，不再言语。

帕斯也欣喜异常。

罗霄带他回到屋子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自己的衣服，稍事整理，然后走了出来。

虽然很普通的穿着，但是帕斯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与之前迥然不同的气质；像是修炼者，而又比修炼者文弱；像是普通人，而又比普通人多了点气质。

张三他们也愕然，罗霄是个怪物，现在带来的这个恐怕也是怪物：想想之前，幸亏没有踢他一脚或是吐他两口唾沫！

“你看着我打铁，如果你觉得自己也行，你就做！”罗霄说着，钳起炉火中的红热的铁坯，放到自己的台子上，抓起重锤，调整好气息，然后重锤旋风般舞动起来。

帕斯站在边上看着，当罗霄带他回到铁匠铺的时候，他相当失望，如果打铁也算是修炼的话，那天下的铁匠们早就全都是高手了。

但是，当他静下心来观察罗霄打铁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了罗霄与张三他们这些普通铁匠的区别：重锤虽然舞动得呼呼生风，但却鲜有气力的浪费；与此相符的是他周身那团迷蒙的雾气，在自己看来竟然能够一张一翕地在动，像是在呼吸，如同活物一般。

“气道的修炼？

不对，气道的修炼都是依靠打坐调息来运转和精化体内真气。

他这种究竟是什么奇怪的修炼方式？”帕斯不解，但是又不便打扰罗霄，回头看向风伯，只见这老人闭目养神，气息竟然完全融入了周身的空气中，“他是……？”

晚饭的时候，罗霄和帕斯也坐在外面，一桌子人默默地吃饭。

张三他们早早结束，起身回到各自的房间洗漱，然后休息，或者幻想着前天身下的那个女子的百般娇媚，意淫一番之后，也都终于抵不过沉沉的疲惫，翻身睡去。

秋风扯下夜幕，夜幕亮出寒星。

“风伯，修炼的成果能够被废掉吗？”罗霄问道。

“你带来的这位不就是吗？

干吗还要明知故问？”风伯语气平淡，一如他吃饭，很平静，很悠然。

帕斯却是一惊，风伯的话，更加坚定了他的推断：“这个老头绝对不简单，肯定是绝世高手！”

“那还有没有可能……”罗霄刚开口就被风伯打断：“跌倒了，再爬起来就行了，谁说跌倒了就一定得趴在地上不起呢！”

“那你是说……”罗霄惊喜道。

“嗯！”风伯点点头，看了一眼惊喜异常的帕斯，说道：“你原来是兵器修炼者吧！

如果想继续，就跟罗霄一起打铁吧！”说完，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帕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罗霄，罗霄却是惊喜道：“帕斯前辈，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是夜，罗霄将自己的心得反复地给帕斯讲解；帕斯也报之以李，将自己原来的兵器修炼积累的心得倾囊而授，尽管他的这点经验看起来显得少得可怜。

两人谈到深夜，仍然意犹未尽。

“你们不休息？”小黑传音道。

“啊？

休息？

休息！”罗霄回话：“一时兴奋，就忘乎所以了！”

秋寒露重，尚未凝霜，但是凛凛的寒意已经让人感觉到寒冬的逼近了。

秋叶变得色彩缤纷起来，随风飘落，如鸟如花，灰雁城再次陷入雁去的思念中。

帕斯的经验对罗霄有了很大的帮助，他在继续捶打着铁坯的时候，已经将它视为一种成型的兵器，脑海中不断描绘着它的种种招式、种种性情，因此，落锤也变得轻重不一，角度不同。

风伯看在眼中，仍是微微一笑，继续闭目养神。

他知道，罗霄已经开始将兵器修炼融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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