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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暗通款曲(1/2)

陈宝祥没有忘记对游沧海的承诺,在他心里,有一点小小的自私。

如果八方面军的人混入泺源公馆,将这个地方闹个天翻地覆,是不是就解了顾兰春的围?

于书童酒醉后的第三天下午,陈宝祥坐在店里,守着火炉打盹。

门一开,两个人一先一后走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泺源公馆伙房的孙六子,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圆团脸盘、白面无须的中年人。

“陈老板,打扰了。”

陈宝祥起身见礼,马上沏茶。

他答应帮游沧海混入泺源公馆,孙六子就是内应。

“这是田老板。”

“田东流,河北人。”中年人向陈宝祥抱拳拱手。

他说话带着河北口音,稍微带点沙哑嗓子,礼貌而客气,让陈宝祥顿生好感。

三人坐下喝茶,聊了几句闲话。

孙六子拍着田东流的肩膀,向陈宝祥介绍:“田老板是走南闯北的人,留过东洋,下过西洋,来到济南后,觉得这里是一方宝地,想留下来做生意,特来讨教。”

他本来是韩长官的人,因管理伙食时,克扣菜金,多达四千大洋,被韩长官痛打二十军棍,逐出辕门。

鬼子一来,他既会打枪,又会管账、做饭,被鬼子招募进去,成了泺源公馆的后勤副主管。

“陈老板,我想开个饭店,地方选好了,就在大观园第一剧场旁边。”

陈宝祥惦记着答应游沧海的事,对田东流说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陈老板,我们合伙,怎么样?

赚了钱均分,赔了算我的。”

田东流的态度十分认真,看来不是随便说说。

在大观园开饭店,陈宝祥连想都不敢想。

那是富人的乐园,普通老百姓最多逢年过节去看看戏,也买不起前排的贵票,只能坐在最后排。

“找我合伙?

济南城这么多大小馆子,跟人家合作,厨师、伙计、锅碗瓢勺都全,连菜谱都有……跟我合作,我哪有那本事?”

孙六子一拍胸脯:“陈老板,有我做中间人,肯定找你。

人敞亮,做事讲规矩,一个小小米饭铺都做得风生水起,昔日韩长官的几位如夫人,都喜欢吃你陈家的米饭把子肉……你就别谦虚了,二位都我的朋友,真能合作,我看着也高兴!”

田东流没多说话,从皮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陈宝祥面前。

“这是北平金昌盛银号的银票,大洋五百,算是我的诚意金,请陈老板收着。

无论咱的生意成不成,这些钱都是你的。”

陈宝祥吃惊,金昌盛银号的银票通行四海,老板跟黑白两道都有很深的渊源。

能在这里开立账号的,非富即贵。

他收下银票,答应下来,田东流喜气满脸,先抱拳告辞。

“陈老板,这几天我看见你绕着泺源公馆转悠,是不是有事?

真有事的话,干嘛不来找我?

不拿我当兄弟了?”

陈宝祥压低声音:“的确有事,我在后门没看见你,怕走漏风声,就没敲门求见。

有人想进泺源公馆,混到牢里去干事。”

孙六子对这种事轻车熟路,伸出两个指头:“二百大洋,一个人。

不过,陈老板,跟你朋友说好,只管送进去,不管救出来。

想从那里救人,十个二百,也不顶用。”

陈宝祥松了口气,只要对方敢收钱,事情就成了一半。

他不清楚游沧海想弄几个人进去,如果是为救人,当然是救兵越多越好。

“陈老板,这是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事。

你必须保证朋友可靠,别牵累到我。”

陈宝祥把银票拿起来,递给孙六子。

钱是真的,事是真的。

只要游沧海进去,想干什么,就不是他陈宝祥管的事了。

“好,陈老板爽快,等你朋友决定了,就通知我,一句话的事儿。”

孙六子喝了几杯茶,揣着银票,笑眯眯地去了。

这些钱来得容易,花得也轻松。

陈宝祥搞定这事,总算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相信孙六子,是因为对方出了名的胆大手黑,敢收钱,敢办事,绝不爽约,在黑道上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陈宝祥跑了趟芙蓉街关帝庙,他感觉,那里是八方面军的一个据点,只要从那里经过,就会被对方盯上。

果然,他从关帝庙出来,走到芙蓉街北头,那个小厮就出现了。

“我找到门路了,游老板想进泺源公馆,随时可以。”

小厮大喜:“多谢陈老板,我马上报告大爷,他一定分外高兴。

晚饭后过去拜访,到时候再见。”

陈宝祥欣赏小厮的做事风格,礼貌周到,说话严谨,一看就能担当大事。

两人分开,陈宝祥一路向北,走到大明湖南岸。

他忽然想去遐园,就从路口左转向西。

到了遐园,看见灰瓦白墙、凉亭飞檐,他立刻想到了宋自雪。

当年,宋自雪带着他走过这里,说起“重建梁山泊”的宏伟誓愿,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热血沸腾。

“凡我梁山弟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梁山泊。

无论祖辈排名第几,只要提起‘梁山泊’三个字,都会顶礼膜拜,追思先贤。

他年有缘,必定重建水泊梁山,聚拢天下英豪,横扫黄河南北……”

宋自雪是女流之辈,能有这样的志向,让陈宝祥感到惭愧。

“各位,遐园历史悠久,文脉不绝,是济南最有文人风骨的古老庭院之一。

昔日,济南名流在此吟诗作画、饮酒谈天,每一次都不亚于兰亭雅集。

过几天,我来做东,请大家过来喝茶饮酒,共庆丰年,呵呵呵呵……”

一个乡绅模样的中年男人捋着下颌的短须,带着十几个外地人,从陈宝祥身边经过。

日本人占了济南,对于外地人而言,并无切肤之痛。

所以,他们到此地赏玩,眼中只有古代建筑的动人风采,根本不管几百步外,就是日本鬼子的太阳旗。

陈宝祥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只是觉得无比悲哀。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些人结伴而来,一定是衣食无忧,家有余粮,跟普通的济南百姓不同。

人比人,气死人。

陈宝祥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觉得,这些人甚是刺眼。

“毛兄,你常说李易安从护城河乘舟,到大明湖来,游玩遐园,赋诗百篇,就是这里吗?”

“毛兄,此地为何不见李易安的碑刻?

更连辛稼轩的词作也一点都没有。

难道你们济南人对于李易安、辛稼轩都不尊重吗?”

“毛兄,乾隆皇帝几下江南,到了这里,住在湖心岛,是不是远处那座小岛……”

这些人纷纷提问,带头的那人笑着摆手:“那都是历史了,无论李易安还是辛稼轩,都是历史人物。

当今天下,数风流人物,只有两位。

一位是西北之雄,一位是西南之雄,一龙一蛇,遥相呼应。”

有人指着远处的太阳旗:“应该是三位,还有远在岛国的那位王上。”

有人立刻反驳:“狗屁,日本鬼子算得了什么?

只有西北那位绝代英雄,才坐得了头把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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