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章一百 天地玄黄(1/2)
“望楼,我只是觉得我们该相互了解的……但大概没有人愿意听听我和曾经的人的故事。
或许,你也并不想说你入宫后的日子……”
感受到望楼低落下去的情绪,裴怡忙抬起另一只手捧住了他的侧脸。
“怎么?
该是我觉得抱歉,为什么你要难过?”
“你不该把我的日子和你相提并论的……”
望楼松开了她的手,推着她的肩膀让她往马车里坐了坐,扬起马鞭抽在了马身上,让马儿加快了步伐。
裴怡的手悬在他肩膀之上久久没有落下去的勇气,她有些后悔提起他的伤心事,但是他这样沉默着,不给她回应,她也不知道她的安慰是不是假惺惺。
怎么好像连她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她不记得自己在北境时也这样畏首畏尾。
如果这种瑟缩本来就来自于囚禁了她小半生的皇城,为什么还要让这种习惯继续根深蒂固下去,直至伴随她终身?
在蒙山上露出的那点本性又故态复萌,林间路上没什么人经过,裴怡干脆从背后环住了他,把头也靠在他的肩膀上。
本来已经把那点伤感压回去的望楼讶异地挑起了眉毛,有些不知所措地扣住她抱在他胸前的手腕。
“做什么?”
她怎么忽然抱住他?
他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她怎么就主动亲近他了?
“你要我放手吗?”
她的温热吐息吹到他脖颈上一片酥麻,他还来不及想为什么,就紧紧按住了她的手。
可是……
“为什么?”
他不明白,在他没有想好怎么利用这一路上的相伴之情还有刚刚她牵引起他伤心事的歉意来诱她亲近,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贴近他?
不对,应该有什么理由,再不济也该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让她觉得感谢或者是愧疚什么的,才能换来她的亲昵。
是他背着她下船一路走到城里吗?
是甜糕吗?
是……
他的胡思乱想被她柔柔打断。
“不为什么,你不想提起,那我们就谁都不说。
现在我想抱抱你,需要理由吗?”
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望楼陷在自己的迷雾之中,越是被她的亲近惹得满心欢喜如上云霄,就越觉得脚下虚浮毫无保障。
就连现在她轻轻亲了他的侧脸一下,都让他全身僵硬不堪,平日的舌灿莲花皆已忘记,他就好像是一个和常人一般大小的傀儡偶人,僵直着坐在这里被她靠着。
裴怡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宽厚的背脊直直地挺立着,像一棵树一样立在她身前,连扑面而来的热风都能挡住。
他的手很慢很慢地钻进她的指缝间,十指交扣。
接着把马车停在路边树荫下,转过头来,试探着把一个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没躲。
哪怕裴怡不是如望楼期待的一般已经彻底对他卸下心防,这番剖白也比她的沉默更让他安心。
裴怡以为他会加深这个吻,但他没有。
这个吻更像是一个浅浅的印记,他舒展开眉眼,又落了一吻在她额前。
他看向她的眸子宛若盛满了情意的酒盏,却只让她闻到了芬芳,半点都不会让她喝醉。
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好像向来如此,永远都是淡淡的一点点,哪怕在她想要逃避他自己想清楚的时候,他都不会多问一句。
裴怡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他并没有和世间男人一样的……欲望,所以才能在情爱之中进退自如,永远都能清醒着思考她每一句话的意义,而不是简单理解成答应和拒绝。
“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让她触碰到衣衫之下慌乱却兴奋的心跳。
“想要同怡儿亲近的想法,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吗?”
“当然,因为你喜欢我。”
北境姑娘从来就该敢爱敢恨,哪怕裴怡还不能把全部的心交给他,也因为他的爱恋而小小地骄傲着。
他爱我。
我也喜欢他。
只要有这样的前提在,想要亲近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事?
何必要什么理由?
“对,我喜欢你……”
他低下头躲过她含着笑意的目光,为此时此刻没有任何顾虑和设计的表白而感到羞赧与激动。
这颗心在多年后又一次生机勃勃,因为回到了他的故土,也因为他彻底活回了自己。
曾经作为奴才偷窥着,羡慕着,又嫉妒着的温柔和偏爱,和南疆的热烈阳光一样落在了他的身上。
哪怕只是在林荫中漏下了一点,哪怕她的心里还装着那么多的人和事,但是这缕烈阳已经足够将他这具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身躯暖得发烫。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
看着望楼红红的耳尖,裴怡那些犹豫也化成了怜惜。
她该知道的,这样的一个苦命人,她再怎么心有旁骛,都不该冷落他。
“我母妃……咳咳,我母亲曾经住在山中,有一个很小的院子,不大,但是很清净,而且没有人知道。”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望楼咽回了关于自己身世的话。
至少现在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我们快回城去,我想要一把弓,另外再买些结实的绳索,就可以打猎了!”
裴怡早就看出南疆物产丰饶,想到能够避世隐居山中,哪怕苦些累些她都不在意。
这是她幻想了多少年的自在日子,就算望楼告诉她不急于一时,这一路上,她都兴高采烈地靠在望楼肩上问东问西,再也没进过车里。
两匹马越走越慢,它们也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很好。
青鸾宫。
魏怀恩这番装扮倒不费什么时间。
一来身为女储君,她不打算将妆容按照册封公主时一样精致且复杂。
天气已热,又要爬台阶上天坛祭天地祭祖先,还要和朝臣唱诵河清海晏,本就因女子身份深受诟病,若是花了脸面反而不美。
二来,她最终选定的太子袍服,是改自魏怀德当年遗留的旧物。
没人能确定大梁朝第一位女储君到底应该穿怎样的礼服,按照公主品级?
按照皇后礼制?
还是照搬男子袍服?
手下人各执一词为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引经据典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魏怀恩敲定了主意。
如今她已经比哥哥少年时的身量还要高些,按照她的要求,魏怀德的袍服之下缀了朱红裙摆,像是从血色中浮出的英魂。
她从前总想着比哥哥做得更好,想要彻底摆脱那些从她身上怀念魏怀德的目光,但是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从和哥哥的微弱连接中得到勇气。
至于头冠,魏怀恩束起了高髻,将母后传给她的赤金的发冠衬得如同火凤临凡。
她想带着两位亲人的旧物,迎天地注视,受百官朝拜。
这立储大典最重要的两位嘉宾,怎能因生死相隔就遗憾缺席。
在她梳妆的时候,萧齐安安静静坐在窗下小榻上,支着下巴大大方方从宫人们忙碌的缝隙中看着她。
偶尔魏怀恩想起他,也会转过来对他笑笑。
但是他确实被其他人忽略得彻底,毕竟今日对整个青鸾宫和公主府的宫人而言都是万万马虎不得的大日子。
今后就要随主子入主东宫,他们只觉得魏怀恩是他们的登天梯,怎敢怠惰半分?
萧齐这位大总管在与不在没什么两样,甚至太阳出来因为萧齐的位子挡了魏怀恩那边的光,从前在萧大总管畏畏缩缩的小宫女都直接过来客客气气把萧齐请到别处。
插不上手也无话可说的萧齐将衣领扯松了些,随便把魏怀恩剩下的早膳打扫干净,就又目不转睛地看向她的方向。
终于等到她收拾齐整,还差最后一点口脂就可以出发的时候,萧齐一个箭步挤进人堆,在镜子里对上了她疑惑投来的视线,恭恭敬敬地开口:
“殿下今日大吉,能否给奴才个恩典,让奴才帮您涂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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