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落最近很担心尊上。

她能感觉到，在上位之前，尊上从青玄门回来，就一直不开心。

她本以为等尊上坐到了魔君的位置后会有所好转，但情况反而更糟了。

直到前两天，天宫来了位神女。

神女面容不凡，装扮朴素却益发显得楚楚动人。

璇落看见那一刻，尊上脸上的表情就像初春里的薄冰，没有一会工夫就化掉了。

阴沉的脸色下，其实藏着细微的欢喜。

大概，他是没有想到，骄傲的神女，也会为了他，甘愿坠落到尘埃里去。

宴会结束的第一天，神女没有回去，天宫很快就派人过来找了。

好几位仙尊，还没有见到神女的半个影子，就被尊上给赶出去了。

璇落大概能猜到尊上对神女的心思。

昨天晚上她梦见了傅景策的死亡，现在璇落又让她看见了他母亲的逝去。

钟琳琅听见了他崩溃的哭喊声。

璇落有些不解。

“你来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又悄无声息地坐到桌几旁边，与傅蓁蓁正对着。

可要是惹恼了天宫那一帮神仙，对魔族来说也没什么好处，是以她并不喜欢这位做事任性的神女。

璇落瞳孔一缩。

傅蓁蓁立即起身，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与恐惧，神情淡淡的，动作不急不慢。

雨越下越大，傅蓁蓁瘫倒在榻上，吐出的血将她白色的衣襟染得通红，也染红了她身上的帕子。

傅蓁蓁凄楚地笑起来。

她还这么年轻。

“你应该考虑好了吧？”瑾泓皱起眉头，颇有些不耐烦起来。

不一会工夫，阁楼里走进来一个人。

璇落娴熟地将盒子打开，垫着的织锦下面藏着一个小小的机关，她伸手转了几下，放着头发的那一层忽然降下去，升上来另一面。

天下的路有千万条，可他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没有人陪在她的身边，连她的遗言，都没人能听得见。

手中的鞭子被紧紧握住，杀意四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起来，她好像一早就知道他要来。

璇落咬了咬唇，“不要以为你是神女就肆无忌惮，小心我动手杀了你。”

“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在魔宫没有内应，放心好了。”钟琳琅笑容淡了几分，“我是神女，只身来到魔宫，全是为了傅景策。”

她口中模糊不清地低声说着些什么。

“很难受吧？”璇落红着眼看向她，“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

钟琳琅莫名眼角酸涩。

璇落带着她来到了傅蓁蓁被毒死的那一天。

她站了不知道多久，只觉得一阵风起，眼前急急忙忙跑进两个人来。

瑾泓抬手将一包药粉推过去，双手拢在袖中。

是瑾泓。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魔君了，只不过表情很严肃。

“你以为我会信？”璇落不为所动。

“喝了这个。”他说，“我就保他平安。”

傅蓁蓁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动。

上次她没有发现这个小机关。

钟琳琅心头一紧。

看见逐渐冷下来的尸体，傅景策愣了一下，手足无措。

他本已失去了父君，现在又失去了母亲，魔宫再也不是他的家了。

小少年的肩膀十分薄弱，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她长得很美，傅景策的眼睛和她很像，弯弯的，好似含了一汪潺潺春水。

“瑾泓未死，你家尊上怎么能睡得着？”钟琳琅侧头看她，眼神有些不明所以，“现在魔族，还有残余的党羽未清吧。”

他也算得上是命运多舛的魔道了。

阁楼外的雨声忽然大了几分。

傅蓁蓁死死盯着那包药粉，似乎要将其看穿。

沉默了一会，她抬手，将那包药粉拿了起来，然后洒进茶杯里。

“看看吧。”璇落说，“看看你要见的人，是如何心狠手辣的。”

为什么？

听她的语气，她也这么恨瑾泓？

璇落放下手里的长鞭，走到桌前，打开了一个老旧的盒子。

他一直在喊着娘，眼睛通红。

听到这近乎委婉的拒绝，钟琳琅也没有多失望。

傅景策戒备心很重，身边大概也只留了那个叫阿陆的亲信，所以别人不知道瑾泓的下落倒也正常，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钟琳琅沉默不语。

钟琳琅叹了口气，“瑾泓没死吧？”

这个时候的阁楼布置得十分温馨，傅景策的生母傅蓁蓁在靠着贵妃塌上，手里正拿着一卷书。

璇落示意她过来，拉着她的手腕，然后指尖触碰到那块手帕。

升上来的那一面放着一块沾满血的手帕，透过血迹，可以看见上面绣着的红梅花纹。

这是盛放傅蓁蓁和枫垣头发的盒子。

她喝了下去。

璇落掂量了一会，才摇头道，“虽然瑾泓没死，可我没有权力带你见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你若想见他，还是找尊上去说吧。”

“你这话从何说起？”

前面的是傅景策，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后面的是个比他略微大点的少女，是璇落。

这一句是真的实话。

钟琳琅愣了愣。

瑾泓没有看她，走了出去。

钟琳琅皱了皱眉头。

她发现了神女擅闯阁楼，可是神女却告诉她，她是为了尊上而来。

钟琳琅心里五味杂陈。

“我说对了？”钟琳琅笑道，“带我见一见瑾泓，我会帮你们的。”

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瑾泓站了起来，室内阴沉沉的，“这是你欠我们魔族的。

父君为了让你长生逆天为你改命，碰了最不该碰的命格，最后修为大减，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所以你该死。

你该滚回人间。”

“你活得倒悠闲。”瞄到贵妃塌上的那卷书，瑾泓有些讽刺地开口道。

她们化身灵体，站在五年前的阁楼里。

璇落大声喊了句夫人。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瑾泓的日子不会好过。”璇落冷笑一声，“那是他该得的！”

璇落又重新将她带回了现实。

她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久，才问他：“答应我的事，你不会变卦吧？

阿策他，真的能平平安安活下去？”

傅景策反应过来，可是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她口中念着什么咒语，一团紫光缓缓照过来，逐渐将两人吞噬。

“你也看到了。”璇落的眼睛还红着，“先夫人是个很好的人，若没有她，我早就冻死在外面了。

尊上从小就可怜，失去了父君，母亲又被毒死，这叫他如何不恨。”

“我带你看这个，是看在尊上的面子上，你别耍什么心思。”璇落又警告道，“你要是想知道瑾泓的下落，我说了，你就自己去找尊上。”

“这里是魔宫，不是你的天宫。”

她冷冷地扔下这句话，消形走了出去。

钟琳琅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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