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晚没睡好觉，钟琳琅却并不觉得有多困倦。

从浮骨塔出来的时候，她回了一趟沉香榭，仔细和关雎交代了一些事情。

等到再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了。

钟琳琅清楚她的后果会是什么。

柳挽衣现在修为已达上仙境界，仙骨也已初长成，飞升成仙指日可待。

擅自修改命格是大忌，违反天条剔人仙骨更是大罪。

钟琳琅心里明白，如果自己对柳挽衣动了手，必将遭受天谴，万劫不复。

可是为了花禾，她什么都愿意做。

宸阳宫里一片祥和，钟琳琅隐身站在屋檐之上，默默无语。

柳挽衣没想到她动作会这么快，也不知道危险将要逼近，依旧舒适地在泡着澡，纤纤玉手捧起一捧水，水中的花瓣微微颤动着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钟琳琅冷眼看了一会。

她唯一能为花禾做的，就是替她报仇。

“柳挽衣。”钟琳琅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似乎要将她穿透，她只是说，“我不怕。”

明明长得这么美，却空有一副蛇蝎心肠。

“你疯了是不是！”钟琳琅死命挣扎，“你不要命了！

放开我！”

想必傅景策也知道这一点，任凭她潵泼打滚伸腿踹他，他也不为所动，死死护住她。

钟琳琅的耐心到此为止，天边雷声滚滚，销骨钉重新从门框里狠狠破出，漂浮在空中蓄势待发。

钟琳琅听见她在指责水太烫。

剔人仙骨，取人修为。

钟琳琅没了神剑，现在也不急着反击，只是尽量躲避，等到柳挽衣的招数越来越杀气逼人的时候，她才从袖中挥了枚销骨钉出来，堪堪将柳挽衣的一只手钉住。

三十六道雷刑，必须要有人受住。

钟琳琅冷淡瞥了她一眼，“刚刚我要是用点力，你就不会还在这里嘴硬了。”

虽然剔了她的仙骨，取了她的眼睛，可还是留了她一条命。

直到自己刚刚成形的仙骨被带出来，她才感到自己周身宛如被撕碎了一般剧痛。

她疼得蜷缩在墙角，七道天雷刚刚受完，就控制不住地昏死了过去。

因为她擅自剔人仙骨，取人眼睛，犯了大罪。

当初的花禾，怕是比她还要可怜吧。

钟琳琅语气疑惑：“柳挽衣，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这把扇子是谁送给你的？”

柳挽衣失去了保护伞，目眦欲裂，害怕地往墙角缩，全然没了刚刚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钟琳琅皱起眉头来。

少年死死抱住她。

纵然往生镜被修复好，钟琳琅也无法穿越回去拯救她了。

钟琳琅失望地将手垂了下来。

“别以为我不敢。”少女的语气染上几分威胁的意味。

眼睁睁看着法器被毁，柳挽衣盛气凌人的态度一下子就被削弱了不少。

柳挽衣此时有点慌了神：“你、你要干什么？”

钟琳琅冷笑一声。

“不可什么？”明明知道他的意思，钟琳琅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柳挽衣丝毫不畏惧：“我早就说了，花禾只不过是个替死鬼，你才该死！”

“花禾，”钟琳琅轻声自言自语，整个人却在微微颤抖，她说，“姐姐替你报仇了。”

“你不敢！”她有些慌张地往后瑟缩着身子，“我很快就要飞升成仙了！

你擅自动我命格，是要遭受天谴的！”

“你给我滚开。”钟琳琅毫不留情，脸色一沉。

天上的刑罚来得都很准时，钟琳琅静静站立着，就已经听到了响彻云霄的滚滚雷声。

她像是笃定了钟琳琅不会杀她。

钟琳琅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那花禾呢？”钟琳琅听见自己冷下来的声音，“她就不可怜吗！

她才多大？

她飞升成仙不过几十年！

你告诉我，谁该替她偿命？

我应该放过这个杀人凶手是不是？”

话音刚落，她就先发制人，祭出青羽扇来。

“你若是动了她，”傅景策看着她的眼睛，“会遭到天谴。”

柳挽衣是听过销骨钉的。

红光化成人形，傅景策一身黑衣，拦在钟琳琅面前。

看着她这副冷汗涔涔的样子，真是可怜啊。

柳挽衣被撞得头晕目眩，她挣脱开钟琳琅的手，倒是很有骨气地冷笑了一声。

不，又很像是一种受了伤的表情。

钟琳琅低声念了句口诀，还没过一会，只见柳挽衣突然从浴桶中站了起来，白皙的皮肤被烫得通红，她失声骂了句什么。

七道天雷应声而下，柳挽衣躲避不及，活活失去了一双眼睛，血肉模糊。

可是花禾，连命都没有了。

青羽扇本是神女的器物，钟琳琅当初把它送给柳挽衣，本意是让她在魔宫保护好自己，而并非成为她肆无忌惮害人的屠刀。

钟琳琅愣了愣，反应过来，对上了傅景策的一双黑眸。

“不可。”他阻止道。

他是想替她挡天谴！

销骨钉没入身体的那一刻，柳挽衣恐惧得甚至感觉不到疼。

再加上九辞渡给她的百年修为，足够让她的水平更上一层楼。

下一秒她的脖子被人掐住，柳挽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见了表情麻木的钟琳琅。

他抬头看向钟琳琅，看见她的眼神，他有些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情绪。

钟琳琅不再看他，抬手将傅景策狠狠推开。

她手脚冰凉，袖中藏着的暗器也在不经意间掉落出来。

三十六道雷刑携摧枯拉朽之势，决绝地落下。

当着她的面，她慢慢将青羽扇撕碎。

傅景策稳了稳心神：“你不能动她。”

钟琳琅慢慢走到她面前，拿走了她手上的青羽扇。

柳挽衣如临大赦，松了口气。

被浇上滚水的滋味，她怕是还没尝过。

她的眼睛里有愤怒、不满，但更多的好像还是不解。

钟琳琅心都凉了大半截。

她猛地反应过来，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没什么。”钟琳琅居高临下看着她，淡淡笑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这初长成的仙骨，能承受住几枚销骨钉？”

门外立即有侍女匆匆赶进来，柳挽衣披好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侍女不敢多言，想了想，只是辩解了一句什么，柳挽衣立即大怒，抓着侍女的头发就往水下按。

黑衣黑发的少年一愣，看见她额间完全显现出来的神印，眸光顿时暗淡了下去。

这声笑像一根刺，扎进了傅景策心里，又痛又痒。

被钉住的手腕立即鲜血如注，柳挽衣却十分有骨气，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一个诛仙的罪人，不配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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