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金皇宫。

完颜颂手中攥着御笔，奏折在御案上叠了三堆，但半天工夫连一道奏折都没有批完。

也不知为何，今日的他尤其烦躁，始终静不下心来。

某一刻，完颜颂突然抛掉御笔，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南边，还没有消息？”

“回陛下，还没有。”

许恭回应一声，其后宽慰道：“陛下莫要多想，虽然他们计划在今日动手，但指不定就遇到什么耽搁了，又或者人还没有钓出来，明日肯定能有回音。”

完颜颂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几日他在激动，在期待好消息，但同时也在忐忑。

“这个问题，本将军也不知。”

何太冲默默地端起酒杯，朝二人举杯示意后，一口闷下。

“柱国快请入座！”

冯犇霍然起身，一步步向何太冲逼近。

“被擒后，他们倒也没有虐待、拷问，前边一个月也无人来劝降。”

“你怕什么？”

“王澹？

他来做什么？”

王澹及时出声，笑说道。

“不是我，而是我们！”

“这一点，实在太恐怖了！

何某当真无法想象，世间能有如此统帅！”

亡国之危后，他本欲忍辱负重，伺机在时机成熟后再向大夏复仇，夺回失去的一切！

但回顾他此前的所作所为，他才发现，其实他有些高估了自己，仇恨一直在驱使着他做出各种不理智的事。

何太冲瞬间瞳孔一缩，差点惊叫出声。

管家摇摇头，随后看了眼桌上的酒坛酒具。

因为不论事败与否，大夏都不可能知道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起码不会有直接的证据。

此事之后，他一定要消停下来，先安心壮大大金的底蕴才是正理。

“你认为，大夏军力如何？”

“休要啰嗦，直接将他请来这里。

正好，本将军还缺一个饮酒的同伴！”

冯犇同样举杯灌下烈酒，其后深吸一口气道：“太冲啊，你认为，我大金还有希望么？”

冯犇眼神微闪，苦笑道：“你说的不错，那人，的确太恐怖了……”

“柱国请问。”

“是！”

何太冲先是一愣，其后露出困惑之色，原本迷瞪的酒眼也瞬间清明了许多。

何太冲正在独自对酒浇愁，府中管家快步跑来报告。

“太冲，你是跟着本将军一路走过来的，我也不同你绕弯子。”

“实话同你说吧，大金已经彻底没救了！

想要少死一些人，想要让大金的百姓少遭一些罪，有些事我们必须要做！”

“叛国？”

何太冲面色变幻两息后，朝着门口的管家挥了挥手。

冯犇抬手打断何太冲，唏嘘道：“本将军能够存得一命，说来还是拜了陛下所赐。”

而此次事败，让他惊怒后怕之余，却也让他恼羞成怒，进一步失去了理智，这才找来了耿歆，意图先狠狠报复、恶心一下夏皇。

“本将军在自己家里喝酒，且无职司在身，他王澹还能弹劾本官不成？

哼！

笑话！”

“当初绥阳坡一役，他虽未展现出太强的细致入微的战场掌控能力，但排兵布阵针对性极强，似乎深谙克敌之道。”

“冯柱国！

你，你竟然选择了叛国？

！”

何太冲瞪了眼管家，冷笑连连。

何太冲摇着头，不断后退，直到撞翻一张案几，这才停下。

……

“好，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还活着吗？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何太冲神色一肃，目光沉重下来。

不多久的工夫，两道人影进入屋内。

何太冲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如何说。

“直到一个月后，才有人来探口风，不过都被我冷笑回绝。”

何太冲蓦然抬起头，其后又低下头去，神色落寞的无力一叹。

“可是将军，方今正是动荡之时，这种时候还是……”

何太冲踉跄后退两步，死死盯向冯犇咬牙颤声道：“柱国，你想做什么？”

“王中丞，他是何人？”

听到冯犇的话语，何太冲精神一振，抬起头来。

“可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没有充足的实战经验，他对战机的把握怎么可能那般恐怖？

他对军队的驭使怎么可能那般顺畅？”

“有如此妖孽的统帅，又有那般强悍的军队，也难怪我大军会被逼到灭国的深渊……”

“说来还真是讽刺，你我二人身为大金皇朝最为出众的统帅，却都惨败在他的手中，而且还无法摸到他的根底，实在是……”

至于耿歆，两位夏皇都是他的死仇，他没道理出卖自己，出卖有可能颠覆大夏的希望。

“不知。”

待管家远去，何太冲快步上前，盯着斗篷人上下打量，神色激动。

“回柱国，大夏之军军纪严明、战阵娴熟，而且战意高昂、战力强悍，又有谋略高超之统帅及悍勇战将统领，其军力，绝对是眼下天南最强！”

迦夜寺一直都是他的暗棋，除了许恭等寥寥三四人外，朝廷中再无任何人知道其与自己的关系。

“柱国……”

“你出去吧，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搅！”

“要不然，我大金皇朝也不至于连连惨败，落到这般田地！”

听到这里，何太冲已然明白过来，当即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愤怒瞪了过去。

何太冲神色复杂，点头道：“白起，此人在绥阳坡战役前根本没有任何名声。

我也让人查过，但没有得到丝毫相关的履历，就好像他是一位一直被雪藏且秘密培养的将领。

重重迹象表明，他应该没有参与过几次大战。”

冯犇摇摇头，笑容苦涩。

起身迎接的何太冲眉头微皱，不悦看向那富态中年。

冯犇苍声一笑，摇摇头长叹一声。

“疯了，冯柱国你绝对是疯了……”

说到最后，何太冲的神色都变得激动起来，身子也有些发颤，却不知是怕的，还是惊的。

“今夜之后，大金还是大金，但将不再是完颜颂的大金！

来朝，大金将不用死任何一个兵卒，安安稳稳的并入到大夏的疆域之中！”

在与仇恨的对垒中，他已不知不觉中败下阵来，激进、冲动，且毫无所得，甚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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