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不是怕你发病，而是，怕你消失（于尧严裴）

大妞小妞紧张了，于尧瞧着有些想笑，但到底忍住了。

    !

如以往一样，但凡这种宫大宴，都是要排队的，只是男子到底不同女眷，女眷面见皇后那阵仗，是依次列开，男子，尤其是重臣之子，郡王之子，则享受更多的待遇。

于尧没有与其他人一同排队，早已有人在门口迎他，领着他走到了前面。

小妞大妞亦步亦履的跟着他，不敢漏了一个步子。

而一走入大殿，两个小丫头才知晓，方才外面的阵仗算什么，这里头，才是吓人。

偌大的皇殿，至少能容纳数百人，而现在，里头已经有许多人，一张张小方桌被顺势而前的摆放两旁，又分八列，而越是后面的位置，越是坐满了人，前头，却除了零零星星，还都是空置着。

于尧带着两个小丫头，走向了前面。

大妞小妞开始走路同手同脚了，两姐妹不自觉的拉着彼此，僵硬的咽着唾沫，害怕之余，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抵达巅峰。

严裴正坐在那儿喝茶，见着于尧过来，正要说话，又瞧见于尧背后的两个小姑娘，不觉一愣。

于尧坐到严裴身畔。

顺手招了招大妞小妞，道：“你们便站在后头，谁问你们什么，说你们什么，都甭吭声，权当自个儿是泥塑的便是。”

人在屋檐下，大妞小妞很识时务的点头，乖得不得了，哪还有马车闹脾气的小模样。

“这是？”严裴问了一句。

于尧噙着轻笑，抵到严裴耳畔，小声说了两句。

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严裴听了个始末，不觉微讶：“人在牢里？”

于尧沉下眸子，道：“暂不妨事，且先看看，我总觉得，事情不像看来那般严重，既还敢在牢里呼呼大睡，容棱也纵之任之，想来，另有隐情。”

话是这么说，但严裴依旧忍不住担心。

或许，在于尧眼里，柳蔚只是一个大夫，能治他重病，救他性命，但严裴却知，若不是此人出现，自己，恐怕还是当初那个求死不得，卧榻不起的病秧子，走三步路都得喘好几回，一日得发好几回病，且回回要命，痛彻心扉。

柳蔚是他的救命恩人，虽说他嘴里一直惦念着这人回来，但若是以这种方式，严裴倒宁愿救命恩人一辈子也别回来。

目光沉郁下来，严裴低着头，看着手边的清茶，视线有些发直。

于尧立即从怀里掏出那只小瓷瓶，抖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药丸入口，严裴下意识的含住，但也只是含住，于尧已端起茶水，对着严裴的嘴，送过去。

严裴被动的喝下，咽了药丸，才回神了目光。

于尧不觉有些心疼，摸摸严裴的头，道：“别想太多，别废心神，你知道你这毛病，费不得精神。”

严裴当然知道，苦髓之毒还未根治，虽说好了大半，但伴随而来的后遗症，也多不胜数。

时不时低烧，精神不济，易疲劳，思虑过多便会心神呆滞，总之，很多毛病，他，像个千疮百孔的人，哪里都是问题，哪里都是纰漏，若是无人看顾，怕是何时死了，都不明不白。

于尧再未说什么，只是心越发着急，最好是，他今日帮了容棱一把，这人能懂知恩图报。

柳蔚必须出狱，算出不去，严裴也得进去，这病，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于尧这般想着，眼便凝出冷意。

大妞小妞都在后头，偷偷的观察了一会儿，小妞突然抵着姐姐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大妞点点头，也在妹妹耳边回了一句。

两个丫头的小动作并不收敛，且在这金光闪闪的皇城大殿内，显得格外突兀，能进入大殿的丫鬟，谁不是标致可人，大家风范，这两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于尧忍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提醒：“站好。”

两个小丫头立刻站好，脸颊有些泛红，被吓到了。

于尧这才回过头，可刚一扭头，听一声细言，流入耳蜗：“这个药，不能吃的……”

于尧一愣，转头看俩孩子。

严裴也听到了，同时回头。

面对两人敏锐的视线，小妞吓得倒退一步，躲到姐姐背后。

大妞压力也很大，顶在前面，害怕得都要哭了。

于尧没发觉两个丫头的惊恐，只问：“何出此言？”又将那药瓶拿出来，递到两人面前：“你们知道此药？”

大妞憋着嘴说：“看起来，像是我们公子炼的药……但，仔细一看，又不是……”

于尧点头：“你们公子送来的，早已吃完，这是我差人另炼的，与那应当一般无二。”

“不对不对。”小妞探出半个脑袋，又惊觉自己说的太大声了，忙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道：“若是按照我家公子的药所炼的，那便该是……”小妞含糊的想了想，却想不起来，看向大妞。

大妞替妹妹补充：“凝气丸。”

虽然大妞也不懂什么医药常识，但这一模一样的药丸，小妞经常吃，是小妞失踪回来那阵子。

柳公子说小妞精神不济，神志不清，得吃这种药丸才行，虽然吃了效果也是杯水车薪，但总不吃好。

这是凝气丸，于尧自然知晓。

因为这药的药效温和，只有安神静气之效，于尧才敢让旁人炼制，让严裴服用。

否则，柳蔚的药，于尧怎敢四处张扬。

小妞吃这药丸吃得最多，像吃糖豆似的，但后来，不吃了，只因：“凝气丸有定神清心效用，若是容易疲惫，精神不济，脑子糊涂的人，可多吃，但吃也只能吃最多半月，公子说了，人是有抗体的，一种药，绝对不能食用超过一个疗程，虽然我也不知道疗程是什么意思，但公子说，一种药吃多了，得换，不然没药效是其次，或许会有副作用，那才是致命。”

小妞看向严裴，小声道：“观这位公子的模样，显然已是了那副作用，若是还继续吃，怕是神智会更加不清，积年累月，性命也……”

是药三分毒，小妞虽然道理懂得不多，但切身体会，却是有的。

这般说着，小妞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去：“这是我现在吃的药，不是凝气丸，是安神丸，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吃药，但我家公子让我吃，我吃，我看这位公子的模样，应当是该吃安神丸了，只是我也不清楚，一切还需我家公子看过方知。”

于尧接过那药瓶，打开塞子嗅了一下，确实是另一种药。

严裴也盯着那药瓶，然后，目光抬，看向于尧。

于尧觉得压力很大，有点冒汗，道：“我哪知道这药吃一阵子还得换……”他说着，又转移话题：“况且也不能怪我，当初送来那么几瓶药，都吃完了，你还病着，我可不得自个儿想法子……”

小妞这时候又插嘴了，问：“这位公子，也是我家公子的病人吗？”

严裴看着小丫头，点头。

小妞道：“莫非是次拖珍珠和咕咕，千里送药的那位？”

严裴再次点头，咕咕应当说的是那只鸡叫似的幼鹰，果然人如其名。

小妞这道：“那对了，我家公子提过公子您，是有一次我家小公子问公子，是否该再让珍珠咕咕来京都送药了，我家公子说，不用，之前那些吃完了，暂时便不需要吃，小公子问，病情可会复发？

公子说，或许依旧有些身体不适，但不可再用药，因再用，身子会依赖药物，自身抗体会逐渐消失，而且若是将之前的药用完，便是病情不好大半，剩下的痛楚，也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而忍着忍着，待身体适应了，这痛楚会逐渐消失，从而病情便更为好转，只等公子再次回去，复诊一次，想来，便可根治了……”

小妞说完，像是没看到于尧越发惨白的面色，耿直说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想来这安神丸公子您也是不能吃的，之前的药吃完了，您该什么都不吃的，我听小公子说，那在医书，叫做……唔，叫做什么来着……对了，恢复期，叫恢复期。”

小妞话音刚落，于尧便觉得，严裴的视线，火烧一般的戳在自己身。

于尧心神开始不稳了，身体也微微倾斜，到最后，终究顶着巨大压力，讨好似的扯出一丝笑，对严裴道：“我真的不知道。”

严裴板着脸，看于尧。

于尧极力的为自己开脱：“若是不可再用别的药，怎的不写封信说好，这不说，谁知道……”

“没说吗？”严裴冷着目光道：“我记得附带而来的，是有一封信。”

于尧忙点头：“是有，但头说，食之将尽，静……”说到这里，于尧顿住了，在严裴越发逼人的目光，艰难的把最后那句补全：“静待，若乏之过半，以安神汤续之，若乏之轻微，弃药……”

那封信的后面，还附了一张安神汤的药方。

于尧也看过不少医书，妹妹于敏馨也替他看过那药方，只说是普通安神汤，药铺里三钱一碗，药效轻微，多用于受惊小儿，或心悸长者服用。

年轻人所用的药效，得之多一倍，当时他看药吃完了，严裴偶尔还是会皱眉疼痛，便差人去熬了这安神汤，但药效实在杯水车薪，最后他一咬牙，将那凝气丸，差人炼制。

刚开始，严裴的确好得很快，只要吃这药，不疼不闹，后来，便开始出现毛病。

御医来看过，只说药丸无事，想必是严裴的病情出现了变异，但这方面，御医却束手无策，最后，也只能这么央着，他也只能心心念念，盼着柳蔚快些回来。

但原来，一切都是他捣的乱吗？

原来药用完了那阵子，是不能乱来的？

于尧现在说不出话了，看严裴的目光，更是心虚极了。

严裴在埋怨于尧片刻后，到底收回目光，自己这身子，自己清楚，虽说这次是于尧好心办坏事，但对方如何为自己的，严裴也明明白白。

说责难绝对不可能，但自己平白多受了这般多苦，这苦头，总得讨回来。

严裴这般想着，便开始思忖，于尧的死穴是什么？

思来想去，想不出来，便索性直问：“你怕什么？”

于尧正等着此人发作，闻言却愣了一下，怎么话题绕到这儿来了？

于尧思忖一下，估摸着到底这是什么意思，谨慎的便没有回答。

严裴蹙眉，又问一次：“你怕什么？”

这么一来，严裴才惊觉，自己对于尧的了解，竟如此少。

以往自个儿病重，两人相处，多是他心烦意乱，胡思乱想，悲从来，而于尧这人，总在旁边陪着他，偶尔说些趣事，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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