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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苏醒(1/6)

听云阁乃是琴学举办祭祀或者诗书礼乐活动之地,楼起三层,可容百余人以上。

此时阁内外皆热闹非凡,阁外早早已经站了两排披甲持缨的亲王近卫。

阁楼内不光坐满了琴学的学生们,更有江南各大绣行、织造行的主事人,皆已经在位上就列。

湘南绣行之首,民造挑战江南织造官办琴学绣门这等大事,怎么可能不传出消息

何况,一个绣门外行人,针都拿不稳的纨绔少女,迎战湘南绣门魁首的挑战,实在太具有话题性,更早有赌行,开了赔率。

楚瑜一行人才进听云阁,原本人声鼎沸的听云阁便瞬间静了一静,随后又更沸如滚了。

楚瑜立刻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诸如猜忌、讥讽、嘲弄、笑话、疑惑的目光交织成刺人的网,当头罩下。

她不为所动地看着坐得满的听云阁,挑眉笑道:“这场面可真是够大的,只是这样的事情,若没有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得到消息前来罢?”

这有心人除了宫家那位主事,不做第二人想。

金姑姑闻言,淡淡一笑:“怕么,丫头?”

楚瑜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轻嗤一声:“怕什么,就算输了,总归赔惨的也不是我。”

说罢,她便转手牵着琴笙的手在让小厮领着自己往座位上而去。

金姑姑看着她轻松的背影,被噎得无言以对:“……。”

这丫头的嘴这真是够毒的……但却是实话,就算败了又如何?

她既非琴家人,又不是真正的琴笙母家小姨妈,能有什么损失呢。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少女认真思量对策,有条不紊地执行她的计划的模样,自己却莫名地相信那个少女——不会败。

“小鱼,真是你呀,咱大伙都以为和宫家开战的是另外一个人,你怎么又惹事了?”领着楚瑜入座的小厮,忽然偷偷凑楚瑜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楚瑜一瞅,小厮正是早先和自己一块在花田里干活的川云,立刻微微瞪大了眼,喜道:“你被宁侯世子打的伤可大好了?”

川云看着她灵动俏美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哎……好……好了。”

楚瑜笑眯眯地拍了他肩头一把:“这次可不是我惹事儿,一会你们大家伙就瞧个热闹罢。”

她还是喜欢和这些平民下人们打交道,这琴学里,除了仙仙,也他们对她还有几分真心。

川云愈发脸红了,嚅嚅道:“嗯……小鱼,你今天真好看呢……。”

话音才落,川云忽感身后一片寒气如刀袭来,他下意识扭头一瞥,瞬间对上一张毫无表情的惨白面孔,其上一对诡谲狰狞的幽瞳,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瞳里暗流汹涌似能将他瞬间吞噬。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那张惨白的脸又垂下去了,狰狞恶浪瞬间消失,仿佛一切都不过是川云的幻觉一般。

那是……什么东西?

恐惧却如雾气一般缠绕上心头,川云瞬间腿都软了,颤声道:“你座到了,我先……走了。”

语毕,他低着头匆匆就跑。

楚瑜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摇摇头,拉着低头的琴笙坐下。

金姑姑倒是觉出了些异样,但琴笙已经垂下了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金姑姑虽有些担忧,却也未曾多想,只当他伤口愈合期有些不适。

毕竟,今日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她应付。

譬如……

“金大娘子,一年不见,怎不见你上京城转转?”一名容貌斯文优雅的华服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金姑姑的位子款步而来。

金姑姑见状立刻带着楚瑜等人起身,向对方恭敬地屈膝行礼:“民妇见过廉亲王。”

廉亲王笑眯眯地赶紧伸手将金姑姑扶了起来:“快起,都是故人,本王也不是那种喜好端着架子的人。”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在的楚瑜身上,颇有兴趣地挑眉:“这位小姑娘,想来就是那位并不会刺绣,今日却要代替琴学应我儿挑战的人了罢。”

楚瑜刚要点头回话,却一愣……我儿?

宫少宸什么时候成了皇家人?

周围人亦都一脸错愕,倒是金姑姑神色从容地微笑:“廉亲王三个月前微服私游遇上危险,宫少仗义出手,殿下平安无恙之外,更得了一个出类拔萃的义子。”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又变了变——本来赢的希望就渺茫,如今宫少宸居然成了廉亲王的义子,于情于理,琴学哪还有丁点胜算?

楚瑜闻言,眸光也微微一沉,但随后又恢复了镇定。

“金大娘子不愧是金大娘子,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道金玉相击般悦耳的风流笑声响起。

一道着暗金华丽长袍,手摇羽扇的高挑人影领着一个华服少年一同款步而来,那人狭长丹凤眼弯弯,未笑亦含三分情,不是今日的主角之一宫家少主又是谁。

“姐姐今天真美,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呢。”他身边十二三岁的猫眼少年上来先恭敬地随着自己兄长向廉亲王行礼后,又对着楚瑜露出个乖巧甜蜜的笑容来。

楚瑜一看这个少年,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却并不应声。

她很好吃……这是什么鬼形容词?

这小子果然古怪,不能搭理,谁知道这货会不会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冒出什么毁三观的话来。

宫少宸的目光落在一身精巧紫装,如睡莲初绽的清美娇俏少女身上,眸光便直勾勾地顺着她身子绕了好几圈,却并不说话,只是那目光露骨得空气都似炽热起来。

众人面色齐齐变得些古怪窘迫,毕竟谁都记得这位宫少主昨日对楚瑜那一番‘我要你,血债肉偿’的高调宣言。

倒是楚瑜从容得很,只不耐地白了他一眼——比这露骨的目光,她在大牢里也不知道见识了多少。

宫少宸见状,愈发觉得有趣,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这小脸皮厚得,真是招人喜欢。”

他这一笑,让廉亲王都忍不住尴尬地低咳了一声:“少宸,不是要开始了么?

就座罢。”

“是,义父请上座。”宫少宸含笑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廉亲王就座。

不一会,众人便都齐齐就座了。

负责主持这一盘斗绣之局的是苍鹭先生,他是大元德高望重的大儒之一,便是湘南宫家的人都没有意见。

苍鹭先生一登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去,他简单地将事情来龙去脉略说了一遍之后,对着廉亲王行了一礼:“殿下,请问可否正式开局?”

廉亲王兴致勃勃地颔首:“如此风雅盛事,能为这等百年难遇之盛会做终判,实乃本王之荣幸,先生请!”

苍鹭先生转身,微微拔高了声音:“现在,请双方各自呈上十日内绣出的绣卷,哪一方能得到亲王殿下青眼,选纳为太后供礼,那一方便为胜者。”

宫少宸率先起身,对着在场所有人潇洒地抬手行礼,眉目含笑:“在下不才宫少宸,湘南宫家之主,得幸为太后千岁明年华寿奉礼,要在诸位行家高手面前献丑了。”

那场内的贵公子挺鼻薄唇,颜似芙蕖濯濯,满身华衣耀耀更衬出他一身风流无双,俊美非凡,偏还有一双宜喜宜嗔含情狭长单凤目却又带着恣意风流的妖灵之气,目光所及之处,似带着多情的钩子,勾了一干琴学女学生们的心魂去。

看着女学生们都齐齐羞红了脸,宫少宸丹凤眸更弯似天上月,含笑道:“请绣卷。”

众人都齐齐看向台中,随着他话音落地,四名戴着精致的金丝手套的小厮,各自小心地捧着一幅数尺长的卷轴慢慢地展开。

随着他们展开的动作,众人眼中不禁皆屏住了呼吸,只觉得眼前一恍,似有万千海潮汹涌扑面而来,咸风潮雾气掠鼻间。

幽光如晦平地大堂间,只忽见天连水尾水连天,碧海青天,浪如晦,银涛滚滚,跃万丈,撞碎青山黑岩满身光,落花飘零,碎玉飞溅入眼帘。

风起飞云涌,白鸟掠翅飞鱼腾,映日红浪艳似血,孤岛长帆影寂寂,驶入海天不回头。

端地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深深呼一口气,心旷神怡,只是情怀舒畅之后却不由自主地望着那渐渐黯去的猩红斜阳落日,孤岛独帆,莫名地生出天地广阔,人世苍茫,转眼春夏尽,一生转眼过,多少往事酿心头,多少遗憾随风去,此生谁人又能再回头的黯然来。

只望天地之悠悠,独苍然而涕下。

有人看着,望着竟已忍不住低泣出声。

“呜……。”

便是这一声低泣,似玉碎碗破,瞬间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却还一时间愣然,有些不能回神,直到他们发现彼此间,不少人脸上都有泪痕,眼底泪光幽幽。

苍鹭先生那般的人物,都已经怔怔然然,眼圈有些发红,更不要说定力差的其他人。

“啪啪啪啪……。”有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慢慢地,所有人都忍不住抬手大力鼓掌,连楚瑜都忍不住鼓了手掌,心潮澎湃,她终于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精彩绝伦的艺术是拥有能打动人心深处的力量的。

意随心动,情随意动。

一幅画,不同人看,有人观情、有人观心,却忍不住同时沉迷画卷中,心怀大动,这便是画的最高境界。

琴学里就算最差的学生,都有极高的品鉴能力,是以众人齐齐叹息——果然不愧是当代画圣宫之凝的遗作,也难怪廉亲王会差点搬空整座王府只为求画,哪怕最终只是得以一观。

“这等笔力,这等意境,只怕当世再无画卷能出其左右了,真真是无价之宝。”一名绣行的主事人看着那画卷,忍不住抚须感叹。

另外一名织造行主也忍不住叹息道:“画好对绣技和绣师的要求更高,若非卓绝绣工,只会硬生生地坏了这绝世名作,这宫少宸和宫家绣师竟能在十日之内,将宫画圣的绝笔名作展现出来,意境不堕,真是……绝了。”

这绣卷展开的瞬间,已经有人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扑面来的海潮。

浮云幽动,海潮剔透,连鱼儿身上水珠的反光都用了十种以上的绣法,几让人以为它会滚落一地。

本就有无双意境珠玉在前,而栩栩如生,倒成了对这绝世绣图最低的评价。

“天下一绝。”苍鹭先生淡淡地颔首,下了结论。

他是大儒,从不会因为自己的立场就否认客观事实。

更何况这样的事实也无法否认。

“这绣卷……这绣卷……本王若得之,宁愿朝得夕死也!”廉亲王早已激动得站了起来,半个身子都探出座位栏杆外,满脸是泪,颤抖地死死抓住栏杆。

他外号画痴,朝里出了名的文雅亲王,哪里还能忍耐得住这样的诱惑,只恨不能即刻将那绣卷收归怀中的。

廉亲王这话一出,琴学里众人都不约而同露出‘果然如此’的绝望而无奈的表情。

其实廉亲王甚至不必说这句话,琴学内已经无人认为楚瑜会赢了,面对这样的画卷,就算慈心琴神亲自出手,也只有五分的把握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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