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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蚂蚁

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两名年轻的小吏弓着腰,像小耗子一般从殿前的大坪里横着跑过,仿佛生怕被大殿里的仙师们望见。

当熊犇一口浓痰吐在神兽貔貅的脑袋后,后边那个小吏的脚下迟缓,扭头看了看。

目光中流露出仇恨与鄙夷神色,又飞快收敛,跑得更快了。

熊犇见状冷哼一声,抬爪一拍便深深钉进了廊柱,“滋啦”撕下一块木片,狠狠打过去。

直娘贼,这小厮活腻了,敢瞧不起咱家!

咱家杀了你,还不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嗖……

巴掌大的楔形木片在他运力之下,凌空飞出了十几丈远。

前端尖利,发出啸鸣,真比武林人士的投枪还可怕。

啊……

坪上传出一声凄厉惨叫,年轻的小吏扑倒在地。

这些小吏全是刚刚踏入聚气境界的低阶法师,可怜法力还没有修炼出一丝,法符也画不出一张。

他们连泥胚境武者都打不过,哪里抵挡得住灵动上境仙师的抬手一击。

那片木头,从后背穿进,前胸透出,硬生生将他的胸膛扎了一个透穿。

殿内鸦雀无声。

众仙师早感觉情况不太对,乐得让熊犇这夯货探明究竟,试探下云梦的底线。

小吏手脚乱颤,挣扎不起,呼哧呼哧大口喘气,讲不出话。

他口喷鲜血,鼻冒血沫,前胸后背也在流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青石坪上,一摊血汪洋成泊,向外漫延。

另外一名小吏根本不敢大声呼喊,又不知道如何施救,想独自把伙伴抱走。

可刚一拖动,对方就发出惨叫呻吟。

急得他直跳脚,不停抹眼泪,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束手无策。

呻吟越来越微弱……

十数息后,从旁边殿阁里呼啦啦冲出五名小吏。

六个人有的抬手脚,有的托住腰,还有人俯身安慰……轻手轻脚抬走伤者。

但他们才慢慢地走到石坪边沿,受伤小吏的手就无力垂下了。

又一名老法师匆匆走入坪中,带领四名挑土担水执笤帚抹布的杂役。

那四名杂役不需要吩咐,先飞快把那摊血和一线血滴用黄土掩盖,然后手忙脚乱地扫除,清洗,擦抹干净……

老法师则一溜小跑追上七个人,探了探伤者鼻息后,面容悲戚,挥手要他们赶紧离开,自己则返回石坪继续督促四名杂役。

至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朝大殿再看一眼。

好像一群僵硬的木偶,假装不知道杀人凶犯就站立旁边。

望着坪里乱哄哄的场面,熊犇倚柱哈哈大笑。

他想起身为顽童时,把一只蚂蚁扯断,故意将乱颤的身躯丢进蚂蚁群,它的小伙伴们急急忙忙把残肢衔回巢穴。

难道它们还敢寻仇不成?

哪只蚂蚁敢挑衅,就一指头按下去碾碎了。

这时候,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来,女子娇声高呼:“公主驾到,诸人回避。”

咦,这句话有古怪!

殿内众仙师的脸色微变。

难道柳若菲脸上生了麻子,见不得人?

平日里监国公主出巡,顶多喊“闲人回避”。

眼下天然居里并没有闲杂外人,论理,钦天监的小吏、法师应该整整齐齐排成队列,出去迎接才行。

但他们只是感觉事情和预料的不太一样,倒没有认为对方敢搞鬼。

即使在旷野上,云梦的三千游击军摆出了铁桶阵势围困,想要剿灭掉九名仙师,自己也会死得不剩几个。

何况这是在城中,军队无法合击,施展不开。

讲白了,只要柳若菲今天不拿出全部“诚意”,仙师们就敢破王宫搜宝物,甚至杀光云梦的文臣武将,呼啸而去。

就算日后有正道高人打抱不平,无凭无据,也不知道如何找寻。

况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腔正气的“热心人”。

他们正巧碰上了,可能顺手为之,添点声誉。

要是天天干这事,还修啥仙,干脆当捕快得了。

能够锲而不舍,千里追凶的,只有渊源极深的至亲好友。

比方说,柳若菲那个不知道死在何方的小舅舅,天杀星魏长卿。

或许,鸭子煮熟了嘴还硬的小妮子命令众人回避,是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监国公主今天签订城下之盟的屈辱消息吧。

山门外,一位背插宝剑,身穿紧身宫服的少女矫健下马,快速穿过甬道,噔噔噔就往台阶上走,赫然正是柳若菲的贴身剑婢春兰。

二十名与她打扮一致的宫女排成两列,落后五步紧紧跟随,一个个英姿飒爽。

噫,铜胎境第二重的女子,胸大屁股翘,真不多见。

如果弄到床上较量枪法,一定够烈,够劲!

呆会儿除了向云梦索要晶石法器天材地宝外,最好能够把这名宫女也捎带上。

熊犇咕咚咽下一口唾沫,直勾勾望向对方,目露淫光,喊道:

“喂,领头的那个小妞,叫什么名字?

长得不赖呀……”

春兰踏上石坪,见到血迹后面色一沉,根本不搭理台阶上长得像黑熊一般的粗鲁仙师,招手唤老法师过来询问。

听着听着,她重重哼了一声,粉面含煞,目光凌厉地望向熊犇,探手到脑后。

铮……

长剑出鞘半截。

铮,铮,铮……

她身后二十名宫女的动作整齐划一,均将宝剑拔出了半截,身躯微微前俯,摆出了准备进攻的架势。

熊犇离开廊柱,双臂抱在胸前,满不在乎地看着,却也不出言挑衅了。

仅仅一个铜胎境第二重武者,他是不怕的。

可加上一群铜胎境第一重后,就有点儿恐怖了。

熊某人只是一个在修士中最被瞧不起的低阶体修,又不是神通广大的剑修。

真要打起来,砍杀了七八个美女又有什么意思?

自己恐怕难逃乱剑分尸的命。

奇怪,云梦怎么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铜胎境高手?

要知道,当初连徐、曾这样的小国家都打得它丢盔弃甲,连丢两县。

老法师见场面剑拔弩张,急忙挡在了春兰身前,口里不停央求。

此刻,山门外又传来女子的高声呼喊,“公主驾到,诸人回避。”

不远处,士兵的甲胄碰得叮当乱响,脚步嚯嚯。

听声响渐杳,他们非但没有护卫公主前往天然居,反而紧急撤离。

春兰杏眼圆睁,放射出怒火,紧盯熊犇再次冷哼了一声,重重还剑入鞘,指着匆忙收尾的四名杂役,对老法师道:

“你们赶紧走,不要清理地面了。

记住,一定要退得远远的,任何胆敢窥视的人都将被斩首。”

顿了一下,又说道:

“你的徒弟,不会白死。”

这句话的声音挺大,一点都不怕被听到。

待五人仓惶离开后,春兰指挥二十名部下散布到坪地两边排成两行。

全部背对中心,目光炯炯望向前方。

咦,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用脊背迎接公主的?

倒好像警戒外围,防备自家人偷窥。

熊犇对领头宫女的愤愤之言嗤之以鼻,对她们摆出的古怪阵势也越瞧越纳闷,却没怎么在放心上。

须知九名仙师在此,可敌千军万马。

失去了国师庇护,又没有大修士坐镇的云梦,就像死了爹娘又缺哥哥的小姑娘,谁都可以随便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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