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鸿毛(2/4)
吐气开声,分隔内外室的粉墙被他的肩肘左右开弓,狠狠一撞,撞得砖石纷飞,尘土飞扬。
然后他风车般一个大旋身,双足飞快地来了一个连环踢,小房间里两根主立柱发出“喀喇喇”地巨响,在他踹到第三下时。
“轰”地一声房子塌了,近水的半边房子摇晃了一下,慢慢向水中倾斜,岸上的一半整个砸了下来。
周德安飞身后退时,趴在里屋窗沿上的那具亲兵死尸由于梁木缓缓折断倾斜。
卟嗵一声,先扎进了水里,顺流飘去。
巷口士兵跑过来时,周德安堪堪灰头土脸地撞碎了门板倒纵出来。
带兵小校慌忙扶住他,惊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周德安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道:“大盗杨虎就藏在这户人家,这丧尽天良的强盗,杀了那一家老小,隐匿在内,我的亲兵入内搜索被他杀了!”
“啊!”一听大盗杨虎,士兵们立即握起了刀枪。
紧张地盯着已经倒塌、七竖八翘的房子,好象他会随时从废墟里蹦出来。
“不必紧张,亏得本将四个亲兵拼死缠住,本将已经一刀斩下那贼首头颅!”
周德安把狰狞怒目地人头一举,身边几个士兵唬得退了几个大步。
那人头虬髯怒张、虎目圆睁,瞧那神态,显然是在奋力搏斗中,被人猛地以快刀斩下头来。
才能保留这种怒气勃发、凶狠至极的表情。
大盗杨虎名不虚传,也只有这样的高手与将军一战。
才能把房子都弄塌了。
“恭喜周将军,斩了杨虎,立下不世奇功”,那校尉机灵的很,一见人头,立即醒悟到周德安马上又要高升,连忙大拍马屁。
至于袍泽之死,一将功成万骨枯,本来大家就是当炮灰的料,有什么好伤心的?
周德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笑容一敛,沉痛地道:“唉!
这些且不去谈它,只可惜了我的四个好兄弟……..”。
他悲伤的再说不下去,摆了摆手道:“把砖石瓦砾搬开,我要把他们入土为安!”
“是是,不过……..这一大片房屋瓦砾倒了,咱们又没啥家活什儿,双手刨那得刨到什么时候?
既然杨虎已经找到了,不如把刘千总地人召回来,让他们把几位兄弟的尸体找出来好生入敛,大人还是早些回城吧,将军还有守城重任呀”。
“嗯……..好!
杨虎就擒,本官就放下心了,我先领兵回城,以防被人所趁,你唤刘千户回来收敛尸体,然后马上回城”。
“遵令!”
“莺儿啊,前边快到方庄了,还是绕庄而过吗?”甄扬戈骑着一匹黄骠马,挎着大刀片子追上来问道。
红娘子一身玄衣劲装,白披风飘扬若云。
她的唇上还是沾着两撇漂亮的八字胡,眸如秋水,目似朗星,鼻如鹅脂,只有一张嘴显得略小了点儿,不过怎么看都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公子。
她抬头看看太阳,紧锁眉头道:“来不及了,我们务必在午时赶到南京城,再走偏僻小道怕是不能及时接应封雷了,而且再往前官兵难保没有探马,我们从镇里直接穿过去,走官道,快马奔袭,官方纵有消息传递,也未必快得过我们地马!”
“好!”甄扬戈大乐,胡子都翘了起来:“这样好。
抄小道颠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架了,时不时的还得牵马而行,哈哈,这样好,儿郎们,快马加鞭,穿镇而过,咱们进了南京城再好好吃喝一顿。
杀呀!”
甄老头儿抢在崔莺儿前头,一马当先,杀向方庄。
方庄,一个不大的村镇,村口的白羊观,是一处破败地道观,村镇太小,肯捐献香火的人不多。
道观香火一直不盛。
这里原本有个老香火道人,带着两个小徒弟在这儿住着,自从老道人死后,两个小徒弟卷带了不多地庙产一走了之,这里就彻底冷落下来。
沦落成一些乞丐的栖身之所。
这时,正有一个破衣烂衫的文弱乞丐蹒跚行来,虽然蓬头垢面,衣衫破烂。
可是从他那明显细嫩的皮肤,和那虽然破烂,但是底料显得很昂贵的衣物来看,应该是破败的富豪公子。
现如今兵慌马乱,昨天还是人上人,白衣军一过,马上一贫如洗甚至毁家灭门地豪门有的是,兵荒马乱中暴发户多。
破落户也快,百姓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此地地百姓们很是乐于施舍他,或许是怜悯他一介豪门公子,不懂求生之技,又整日剧咳不止,明显病入膏荒,有点可怜,又或者是为了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满足于自已能够施舍一个往日高高在上。
府门前的一条狗都比自已高贵的大人物。
总之,他得到的施舍总是多于那些不止衣服破烂。
就连模样也面目可憎的乞丐,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对这样一个眉眼还挺俊俏地小伙子沦落成这副模样,怜惜之心一起,总是比较大方地。
于是那些面目可憎地乞丐,就连心也变得可憎起来,把这个刚刚跑到他们地盘乞讨地家伙当成了眼中钉。
李大礼咳着赶回观内,扶着那晒得温暖的石羊缓缓坐倒在石阶上,费力地喘着气,旁边几个乞丐立即投来嫉恨的目光。
李大礼嘴角一翘,不着意地轻蔑一笑。
鸿鹄眼中岂有燕雀的存在?
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少爷我只是藉此藏身罢了,从来也没想到,自已会被一伙乞丐嫉恨,因为自已抢了他们地饭碗,哈哈……..
微笑收敛,心口又开始疼了。
最近病情越发的重了,身上却找不出什么创口,不但喘气费力,时常头晕,就连半边身子也应常麻痹,而且心口一阵阵的疼。
正因病情越来越沉重,已经不能再在车马上奔波,同时对杨虎夺取南京越来越不抱希望,李大礼才断然决定离开白衣军,取道北上去找父亲。
在此大军云集的时刻,带地人越多反而越危险,他只带了两个人,试图一路逃到江边,找条路渡江北上,可是,他所处的地区正是双方激烈交战的区域,三个年轻男子独行一路,仍然很容易就被认为是白衣军的探子而受到盘查,何况他们又身揣利刃。
在扁担沟的一个路口,三人遇上了民团,这些泥腿子兵的刁难比正规的官兵更甚,两个手下都是心高气傲的高手,受不得激,见路口只有十几个民壮,于是被他们搜身时拔刀反抗,不料高高地秋梨树上居然还藏着个观风瞭望的,那混蛋在树上敲起锣来,这一下就象惹了马蜂窝,村中奔出无数挎弓持刀的丁勇。
李大礼重伤在身,无法动武,为了避免引起嫌疑他们又没有骑马,为了掩护三少主逃走,两个忠心耿耿的弥勒教徒冲上去,独力对付从村中冲出的民壮,李大礼仓惶逃走,辗转来到这一带,听说战事加紧,已经封江,于是便在村中先住了下来。
李大礼觉得乞丐倒是一个很好的保护身份,官府搜查时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些肮脏破烂的乞讨者,于是他撕破衣服、打乱发髻,暂时住在这里,一边等候解除江禁以便渡江北返,同时关注南京城,看看赵疯子他们是不是真地能打下南京,给大明朝廷造成更大地混乱和动荡。
“唉!”他长长舒了口气,心口窝钻心的痛疼劲儿过去了:“无论谁胜谁负,江禁必须得赶紧解开,否则我这病情,怕是挺不到回去太原了”。
李大礼忧心忡忡地把盛着干粮地破褡裢放在一边,刚想闭上眼睛歇息片刻。
腿忽然被人踢了一下:“嗳,滚一边去,这里是爷爷的地盘!”
一个‘狮子头’造型的乞丐撇着嘴道。
李大礼淡淡一笑,吃力地爬起来,刚要捡起褡裢,那乞丐抬腿一踢,把褡裢踢到了一边,旁边传来观望的乞丐们嘻嘻哈哈地嘲笑声。
李大礼也在笑。
满脸的苦笑:“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么几个东西,现在也骑到我的头上了”,他无奈地摇头,蹒跚地向一边走去: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能受得胯下之辱,我就受不得吗?
‘狮子头’本想挑起他的怒火,趁机招集几个铁哥们好好教训他一顿。
见他如此能忍,既觉失望,又觉得有些得意,他恨恨地在李大礼屁股上踹了一脚,咒骂道:“妈的。
算你识趣!”
不想李大礼原来身怀绝技,现如今却是弱不禁风,那一脚踹得他仆倒在地,脸颊堪堪压在一砣狗屎上边。
李大礼一股怒火腾地燃起,周身热血沸腾,这一激一气眼前金星乱冒,心口又刺疼起来。
他喘息着,一时忘记了自已所在的环境,扭头怒斥道:“混账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哟嗬?”得意洋洋转身,刚想离开的‘狮子头’猛地转过身来。
狞笑道:“小兔崽子,敢是活的不耐烦了?
你妈地”。
他骂着,一脚踩在李大礼的脸上,将他另一侧脸又压在狗屎上,使劲辗磨着。
乞丐们轰笑起来。
李大礼怒吼一声。
抓住他脚脖子奋力一拉,竟把他扯了个大跟头。
‘狮子头’勃然大怒,抄起半块砖头坐起身啪地一下打在李大礼的额头上,鲜血顿时淌了下来,‘狮子头’还不甘心,唤道:“哥几个,给我教训他”。
站在台阶上看热闹的乞丐冲过来五六个,七手八脚地摁住了李大礼,‘狮子头’四下一看,见从褡裢里滚出个馒头来,便一把抄过来,蘸了那狗屎,恶狠狠地道:“小兔崽子,把这块馒头给爷爷吃了,吃,给我吃!”
他用黑乎乎的手掐住李大礼地下巴,另一只手举着臭烘烘的馒头使劲往他嘴里塞。
李大礼闭紧了嘴,拼命躲闪着,狗屎沾满了嘴唇,心中巨痛越来越是难忍,可是那屈辱更如烈焰中烧,一动气就心绞欲碎的李大礼再也忍不住了。
他忽然破气开声,“啊”地一声大吼,强行气纳丹田,力贯百脉,“噗”地一口血雾狂喷出来,喷得‘狮子头’成了大花脸,带得气劲儿的血滴触脸生疼,‘狮子头’放开他,捂着脸踉跄后退。
强劲的气流由喉头喷出,又是一声似牤牛、似牯蛤地怪吼,他的周身好象忽然有了一股巨大的力道,压在他身上的乞丐们象被弹开地皮球,纷纷被震起,摔出一丈多远。
‘狮子头’刚抹了把脸,看到这怪异场面,吓得他怪叫一声,转身就向道观门口跑去。
“呼”地一下,李大礼的身躯陡然平地跃起,他脸如鸡血,双眼烁烁,站在阶上的乞丐们只觉眼前一花,李大礼或出手、或出腿、或横切、或锁喉的动作残影还留在他们的视线之内,真正的李大礼已经赶到了观门口,五指按在‘狮子头’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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