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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 归来(2/4)

老家一个乡绅的田与我田地交接,那厮是个贪货,常常半夜偷挪界石侵占我的粮田。

本来我都不想理会的,但那厮实在过分,一亩地都占了我三分。

我跟他说了几次,但那厮仗着族里有人是县里衙门的师爷,嘴脸好不嚣张,竟是欺上脸来了。

说着不合,两边就动起手来。

那边仗着人多,欺我孤身一人,带着三个儿子和佣工乱棍打我。

我也是火爆脾气,当即就拿起镰刀将他们砍翻了,砍死了他的两个儿子,又砍伤了那乡绅和几个帮工,也不知道他们死没死,当天我就跑路走人了。”

孟聚心想,杀两人以上,该算得上大案了,应该够资格让当地的东陵卫接案了吧?

他喊道:“来人!”

王九应声出现:“孟长官?”

“你去刑案处查一下,有没有一份豫南东陵卫发的通缉海报,通缉的人是杀人犯王柱,时间是。



。”

王柱适时地补充道:“这是去年十二月的事了。”

“去年十二月到今年二月,这段时间都有可能——查到了立即告诉我。”

王九很快就回来了,说:“启禀孟大人,省署的刑案处确实收到这份通缉海报,是今年一月发出的,那时您才刚上任。”

孟聚顿时轻松,笑道:“既然案子在豫南东陵卫手里,这就好办了。

王兄弟不用担心,豫南镇督刘文辉是个贪财的人,我托人跟他说就是了,让他想办法撤案好了。

不是什么大案,大不了塞点银子罢了,想来这点面子,他该肯给我的。”

王柱喜道:“多谢孟兄弟再造之恩!”

“王兄弟,我们之间的交情,你说这个不是见外了吗?

只是运作这个需要点时日,王兄弟你就先住下,静候佳音就是了。”

在孟聚和王柱对话的时候,刘真一直插不上话来。

此时,他插话说:“孟老大,王兄弟,你们想撤案,这事,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呃?”孟聚望过去,他和王柱说话时一直没避刘真,反正量这死胖子也不会出去乱说。

“胖子,你想说什么?”

“孟老大,我做了那么多年刑案官,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路了。

这种人命官司,苦主还在的话,陵卫也好,官府也好,都不敢轻易撤案的。

哪怕十年八年都抓不到人,官府也照样把案子挂在那,表示案件还在追查中——两条人命的官司不是小事,撤案的话,这摆明是有猫腻!

苦主只要告个徇私枉法草菅人命,那是一告一个准。

除非孟老大跟豫南镇的刘镇督关系很铁,否则他怕是不肯帮孟老大担这个风险的。”

孟聚和王柱对视一眼,看到王柱眼中的失望之色,孟聚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胖子,你既然知道这个套路,那你说,怎么解决?”

刘真犹豫了下:“解决的办法,倒不是没有——孟老大,王兄弟,这个我也是听那些前辈的刑案官说的,可不关我事。”

“少废话,你说来就是!”

“我听说,以前有个陵卫官处理杀人案时也碰到这样的事。

凶犯家给他许了银子,想洗白,苦主却死死不依。

他又想拿银子,又怕被苦主控告,左右为难。

最后,他干脆教那凶犯,把苦主一家全宰了——没了苦主纠缠,刑案官拿了钱撤案,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孟聚叱骂道:“刘胖子,你净胡闹,出的什么馊主意!

杀人满门,这是人做的事吗?

你还是朝廷的军官呢!

给我滚出去,回家好好反省去!”

刘真皮厚,反正他被孟聚骂着骂着也是习惯了,浑不当回事,他笑嘻嘻地起身,作个揖:“孟老大,王老哥,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待刘真出去后,孟聚转向王柱,已是换了笑容。

他说:“王兄弟,你别管刘胖子,这厮满口胡说的,一点谱没有。

来,跟我说说,你闯荡江湖时的见闻吧。

我以前可是听说了,你们游侠子策马扬鞭,挥刀杀人,美酒佳人,过得是快意无比啊!”

王柱不好意思地笑笑,提起了那段帮派生涯,他显得很不自在。

“孟兄弟,江湖上那些龌龊事,其实也跟官府差不多,老大们个个装出义薄云天的样子,其实打打杀杀不是为了权势就是金银。

我在陵卫里混过的,一眼就把他们看透了,那些烂人老大,说真的还不如我呢!

我觉得没意思,干脆就回来了。

倒是孟兄弟你,怎么突然当上了镇督?

我记得,朝廷的规矩,我们华族军官是不能当镇督以上官职的吧?”

孟聚谦虚道:“这也是机缘巧合罢了,朝廷不想拓跋雄在北疆一人独大,总得往北疆掺点沙子——说起来,在朝廷大佬们眼里,我就是恶心拓跋雄的泥沙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王柱艳羡道:“孟兄弟,你可真了不起啊!

当年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了,你日后一定大有作为的,却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一飞冲天了。

唉,叶镇督要是还在,你们两个搭档,一个做镇督,一个做同知镇督,那该多好!”

说起叶迦南,孟聚顿时心头一疼,他匆匆岔开了话题,问起王柱江湖流浪的见闻起来。

两人聊了一阵,看得出孟聚事务繁忙,王柱主动提出告辞。

孟聚也不留他,唤来了王九,让他领着王柱去找行政处的人,给他安排一间馆舍先住下来。

在王柱出门的时候,孟聚送他到门口,他漫不经心地问:“彦君,你老家跟你结仇的那个乡绅,他叫什么名字?

是哪个地方的人?”

王柱顿住了脚步,他望望孟聚,慢慢说:“豫南省常平府常宁县刘家乡的李富万,他在那里很有名,是出名的乡绅,那边的人都知道他。”

“李富万吗?

好的,我知道了。

王兄弟,你安心休息一阵好了。

有什么事,你直接到家里来找我,没事也可以来找我聊天喝酒嘛!

我不在,你找江蕾蕾和苏雯清也行——两个小妮子虽然怕你,但她们还是很感激你的,她们也知道,当年是幸亏你救了她们。”

王柱笑笑,神情有点羞涩,像是有些话羞于出口。

犹豫了一阵,他对孟聚点点头:“我过去了。

谢谢你,兄弟。”

回到官衙里,孟聚在纸上写上了“豫南省常平府常宁县刘家乡李富万”一行字,看着这行字,他若有所思,缓缓地点头。

五月二十八日,从前沿回援靖安的两路兵马,御边旅和关山旅,又启程返回了前线。

两旅的官兵们都是满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十万火急地被调回来,却是什么都没干又被差走了。

士兵们不清楚缘故,高层的军官却是都心里有数。

在御边旅、关山旅启程之前,孟聚特意在天香楼摆了一桌酒席请白御边和关山河吃饭,肖恒、易小刀都出席作陪。

知道是孟镇督亲自请客,四位旅帅都会光临,这是靖安少有的高规格宴席了。

为这场宴会,天香楼的杜掌柜使出了浑身解数,酒席摆得极其丰盛,东平是内陆边塞,但不知杜掌柜是怎么弄,竟有新鲜的烩鲈鱼汤出来,大家都吃得赞不绝口。

酒宴当然是以孟聚为主角,他谈笑风生,说起洛京的风土人情和官场的见闻,让一辈子没出过北疆的边将们听得大开眼界。

大家最感兴趣的是孟聚那次面圣的经历,让孟聚说了再说,尤其是谈起传闻中神奇得不得了的大内高手们,边将们都是浮想联翩,问得尤为详细。

孟聚笑说:“大家别把他们想得太神了——关起门来说话吧,那伙人,就我看也就是卖大力丸胸口碎大石的本事罢了,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全身上下就嘴皮子最厉害,我看了就讨厌。

要不是白总镇拦着我,我当场就捡块石头开了他们瓢!

这种货色,拿到我们边关来,见到魔族怕是走不了两个回合。”

众将听了都是哈哈大笑,大家都觉得,孟镇督虽然是东陵卫又是读书人,但他可真一点不迂腐也不死板,说话有趣得很,很投丘八们的胃口。

当晚宴席就在谈笑风生中渡过了,大家聊天说笑打诨,半点正事都没提。

只是在快散席的时候,孟聚才对着旅帅们说:“这次,谢谢兄弟们帮忙了。

他日,弟兄们有什么事,只管招呼一声,孟某水里来火里去,万死不辞!”

旅帅们都肃然:“哪里,孟镇督客气了。

大家同在东平,同舟共济是自然的事。”

众人对视一眼,都是会心一笑。

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曾经喧嚣一时的诸军齐聚靖安事件,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连一点波澜都没激起。

太昌九年,六月五日,夏日炎炎,知了在树林中昼夜鸣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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