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1/2)
这一日,对于五岁果儿来说,像是一个五彩斑斓梦。
果儿知道自己亲娘生她不久后就死了。
所以娘亲到底什么样,她一点儿都没印象。
只能孤单想哭时候,凭想象去勾勒她模样。
一早她被宋乳母打扮好,听到她说要带自己到前面那间平日不能随便进去大屋,去拜见二叔娶娘子时,心里怀着,是一种怯怯期待。
她自然希望这个婶婶能喜欢自己。
然后,她看到了婶婶。
她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生得这么好看人。
才一眼,这个婶婶就仿佛和她从前极力想象却始终模糊母亲样子立刻重合了起来。
所以当她站角落里,看到她跟着叔叔刚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向自己,甚至还露出笑容时候,她那颗小小心脏立刻就被雀跃所占满。
婶婶也喜欢我呢……她高兴地想。
这还不算,接下来发生事,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那个陌生人一样爹爹竟然就这么回家了,对她还这么好。
不但伸手摸她头,现居然还抱着她回到了住院子。
“爹爹!”
果儿被他放到了凳子上,见他起身,急忙叫住了他。
等他望过来,却又犹豫了。
“果儿想说什么?”
孩子天生狡黠和对大人情绪体察敏锐,往往是成人想象不到。
果儿看出了这个男人对自己耐心,胆子也大了,所以后,吞吞吐吐地道:“爹爹,以后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人走了,好吗?”
徐若麟望着自己这个小小女儿,心里一根弦,仿佛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忽然有些难过。
上一世时,她就曾他面前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他不满,说他身为父亲,却将自己女儿撇下,数年间不闻不问,简直连别人家娃娃也不如。
那时候他不过一笑,任由她埋怨,心里其实却并不以为然。
国公府能让他女儿吃饱穿暖,不遭受风吹雨打,比无数他见过贫家孩童好上无数倍。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还应对女儿做什么。
那时候他,心太大了,满满装载了他自己世界。
那个世界里,金戈铁马踏碎了冰河,长呼雄啸响彻于关山,除了这些,别都是其次。
甚至就连她,他现回想起来,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其实根本就没有自己为了得到她而对她一次次许诺时说得那样情深意重。
如果他真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爱她,惜她若命,她也必定不会以那样惨淡而耻辱方式收场——为逞占有欲时,恨不能掏心,*退却后,她却被挤到了角落。
从这一点来说,他和那个自己曾痛恨鄙视父亲,如出一辙。
他怔怔望着对面自己女儿,一动不动。
果儿原本雀跃心情被他严肃和静默给压了下去,知道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咬了下唇,再次怯怯地道:“爹,果儿是不是说错了话?
爹有事话,只管去好了,不用顾我……”
徐若麟终于惊醒过来。
苦笑了下,蹲到她脚前望着她,用自己平缓柔软声音道:“果儿,我以前对你看顾得太少,都是我不好。
今后我还有事,大约也不能把你一直带身边。
但我答应你,多再过两三年,我就能时常留下陪着你了。
我不时候,你若一人无趣,去找你二婶婶便是,她是个极善人,会对你很好……”
果儿眼睛一亮,立刻道:“爹,二婶婶她真喜欢我。
今早你还没回时,她一进那大屋子里,第一个就看向我,还对我笑!”
徐若麟一怔,迟疑了下,问道:“你先前见过她?”
果儿摇头道:“没有。
昨夜闹洞房,宋妈妈没让我去。
说怕闹到了二叔。”
徐若麟又朝果儿细细问了几句当时情景,心中忽然像被拨弦般地,起了一丝微微悸动。
按常理推断,她和果儿素不相识,果儿又站角落,丝毫不曾起眼,她怎么就会立刻那么多人中发现了她,并且还朝她笑?
他忍不住再次仔细回忆今早自己跨入中堂时第一眼捕捉到她视线时情景。
与旁人听到他突然回家时生出那种惊诧不同,她……一双眼睛睁得很大,这是惊骇自然反应,做不了假,与之后她从徐邦达身后出来向自己见礼时表现判若两人。
自己对她而言,真只是一个陌生人吗?
徐若麟被这个突然激出想法沸腾了浑身血液,心跳得飞,恨不得立刻就能找到她问个清楚。
只要她还记着他,哪怕她这一辈子恨他入骨,他也愿意。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自私了。
这样情况下,若真爱她,应是盼她只记喜乐,忘却忧痛。
但他却做不到。
想到过往与她曾纠缠过一切就这样灰飞烟灭如同从来不曾发生,他怎甘心!
~~
不过午后,东宫派执事太监便送来了太子侧妃徐青鸾给弟弟大婚赏赐。
徐青鸾是廖氏所出长女,数年前便入了东宫。
对徐邦达这个弟弟向来疼爱。
此次他大婚,自然少不了贺礼。
因早通过消息,所以徐家人已有准备,有条不紊迎礼谢恩,送走太监过后,徐耀祖看向徐若麟,道:“你随我到书房。”
徐若麟目光掠过一直低眉敛目初念,转身随徐耀祖而去。
廖氏目送那一对父子前后离开背影,目光略微带了些不。
等回了房,心中意气难平,换衣裳时,惯常伺候她珍珠不小心将衣裳丝勾到了她耳上戴耳坠,拉了下耳垂,反手一个巴掌便拍了过去,斥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都要跟我过不去!”
珍珠含泪,一边沈婆子叫她和屋里剩下丫头都出去,自己亲自服侍,低声劝道:“我晓得太太心里不痛。
只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那妖精也早死了,连骨头怕都化掉没剩几根了,不就这么一个种么,何至于往心里去,把自己气着了?”
廖氏咬牙道:“你不晓得我恨什么。
这老东西,一年到头也不肯这府里露几面,那老太太又是尊活佛,难听话一句不说。
偌大一个国公府,里里外外都是我撑着。
我想见他,比登个天还难。
这回邦达成亲,他可算回了,昨夜却就跟我说今日要回山了,多一日也不肯留,便如这府里有要吞他母大虫一般!
今儿可好,你也瞧见了,他那个儿子一回,竟就不提要走了,又这般私下里嘀咕,你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沈婆子哼道:“太太,你管老爷和他嘀咕什么,让他们说去好了,对咱们却是不会有半分不利。
这几个月,金陵里为何突然多出这么多娶亲人家?
还不是大家伙都瞧出来了,上头那位怕是熬不住了。
只要他一去,太子那就是皇上。
太子成皇上,咱们家大姑娘别不敢说,一个贵妃那是稳稳当当。
就凭着大姑娘是二爷三爷亲姐姐,那个种他再能耐,又能掀出什么波浪?
到时候还不是回去他那窝,叫啃冰啃个管饱!”
廖氏被沈婆子这番话说得心中熨帖了不少,又唠了几句,忽想起一事,压低声问道:“一早忙到此刻,也没得空问。
邦达昨夜和他媳妇如何?”
沈婆子道:“一早我便问了屋里伺候翠钗,说早上榻上干干净净,丝毫儿也未沾上什么,想来……”后头没再说下去。
廖氏面上现出愁云,叹道:“唉,邦达这孩子,打小为了他,我不知道操碎多少心。
从前听太医悄悄跟我这么提,我担心不已,却想着不定是他庸医妄断,如今这样,难道真是……”
沈婆子忙拿好话开解道:“太太放心。
您没瞧一早,二爷那精神气便与往日透出不同?
简直就跟换了个人样似!
慢慢调理,想来定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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